“这是……”看到这一幕,杨开沉默了,华伯涛沉默了,刘雨薇也沉默了,小组中的所有人都无一例外的选择了沉默。
所谓的欢送队队员,其实就是受尽压迫和淫威的东北百姓。
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的手中,比其他人多了柄日本的大红膏药旗。
“预备!”章得才举起了手。
“开始!”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百来名青壮,妇女,老人,孩子,无力的挥舞着手中的日本国旗,口中呐喊着章得才事先准备好的台词。
“唉!”杨开闭上了眼,滚烫的热泪在眼圈里打着转儿。
道路两侧,每一张日本国旗下的脸都仿佛锥子般刺向他的心扉。
“这就是我的国家,我的同胞……”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潮水般的呐喊,如海洋般将杨开一群人淹没,淹没到窒息,淹没到手脚无力。
周围的人,就像是一具具毫无灵魂的躯体,行尸走肉般的任凭着来自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压迫。
在连天的烽火中,在山河的破碎中。
他们不再是中国人,也不属于日本人,他们甚至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还是不是人。
家没了,国也没了……
有的只有漫无目地的活着,做一个丢弃了精神的皮囊。
鲜血,顺着杨开的手掌流下,他的指甲已经掐进了肉里,陷得深深。
“杨开,走吧!”华伯涛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
“嗯,走!”杨开咬了咬牙,然后重重的挥了挥手,带着众人离开了这个喧闹的是非之地。
第二三八章 樱花盛开(1)
祥瑞镇是一张地图的终点,也是另一张地图的源点。两张地图虽说互不相干,但在河流注释上,却都包含着一个名字,那就是黑龙江。华伯涛说,黑龙江全长约五千多公里,自八世纪中国唐朝起便是中国的内河,十九世纪后期,中国羸弱,沙俄强行占领黑龙江以北、乌苏里江以东大片领土之后,才成为中俄界河。黑龙江是中国四大河流之一、世界十大河之一,沿线曾盛产沙金,在清朝达到繁荣,为带动当地经济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但因为黑龙江所涵盖的支流太多,无从分辨,再加上其源头远在寒冷的冰川之下,所以数千年来,很少有人涉及黑龙江腹地,即便是有科考队伍,也大多是铩羽而归,往往没有大的建树。因此,现在的黑龙江腹地,包括腹地伸出的北纬三十七度区,都是一个难以捉摸的谜团。没有真正进去,谁也不知道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奇异的东西。
小组离祥瑞镇越远,所看到的人烟和房舍就越稀少,到最后,已经再也看不到一个人了。
只有金黄色的曙光将众人的背影越来越长。
杨开知道,祥瑞镇是黑龙江流域最尾端的一个定居点,其性质就相当于这条龙的尾巴,再往前走,就是一片苍莽的冰川,乃至无穷无尽的雪暴。想到这,他的心里没来由的产生了一种孤独感,就像自己即将不久于人世,对着这个世界做出最后的挥别那样。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再加上此前看到祥瑞镇欢送队的那种感觉,两种错综复杂的感情一起交织在心里,令杨开头痛欲裂。
“杨开,还在为刚才的事情吗?”
华伯涛拿着望远镜,一边眺望着滚滚而去的河流,一边说道。
“别担心,华教授。”杨开勉强笑了笑:“要知道我可不是那么优柔寡断的人,作为一名合格的指挥官,妇人之仁的性格我不会有。”
“但你的表情出卖了你。”华伯涛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
“呃……”听到这句话,杨开本能的停住了脚步。
“想开点,杨开,有些事,单靠我们个人之力是改变不了的。你听过一个成语吗?蚍蜉撼树。我们就是那渺小的蚍蜉呀!”华伯涛叹了口气。
“可华教授,我想说的是,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不就是尽可能的去改变,那些改变不了的东西吗?”杨开沉默了许久,问道。
这回轮到华伯涛驻足不前了。
“嗯,你说的对。”华伯涛放下了望远镜:“即使希望不大,我们这群蚍蜉也是要试上一试的,因为这场赌局,赌的不光是人命,还有亚洲两个国家的国运。”
“国运……”杨开的嘴里不断重复的这两个字,片刻,他猛地打了个手势:“全速前进!”
小组走了大约三个小时,脚下的黑色土壤终于慢慢褪去,变成了某种覆盖着晶莹冰霜的硬土地。或许是气候条件使然,这些冰霜都呈半椭圆形,远远看去,就像是一片片巨大的鱼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