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书桌里经常收到情深款款的小纸条、各种类型、形制的情书、美丽的发卡、文具等小礼物。还有另类的追求者在路上追堵,直接示爱,或者更调皮的男孩子还会故意和她为难,挑衅。
小琴总是无声地回避、躲开,那些荷尔蒙悸动操纵下的进攻在她的回避和排斥中经历几次挫折便很快偃旗息鼓,有更性急的,不过一两周、一两月便迅速转移目标,猛攻另一个女孩子的山头。
让小琴对傅斌关注的原因,则是他身上区别于同龄少年的执着、坚持、成熟的气质,即使那些接地气实用的大包小包、显得琐碎叨唠的关心的车轱辘话,对充满浪漫想像的少女来说可能会嗤之以鼻的做派,也令人感觉凸显出真诚、实在,竟是另一种别样的温暖和浪漫。
傅斌第一次来看她时,根本不容回话,简短问候,放下东西就道别,除了眼光灼灼地注视她,恋恋不舍地回眸,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让她推让、拒绝的时间和机会。连信封上的回信地址也不甚详尽,让她无法退回送来的东西。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很久,一般一半月来一次。总是给她写信,也不要她的回复,不问她心里怎么想。
信很勤,三两天到一周一封,将自己的工作生活向小琴详尽讲述,信很厚,像是有说不完的话,笔迹遒劲有力,读了这些信,就像打开了傅斌温雅沉闷的盖子,让人窥见坚毅耿直的内心。
小琴一直相信字如其人的说法,对他的字迹充满好感。通过这些来信她也基本对他的生活了如指掌。那些和她单调的学生生活截然不同的经历、各地不同的风俗风光,在小琴的面前铺展开来,不断激发着她的好奇心。藉由情透纸背,傅斌为小琴打开了风景绮丽的外面的世界。
每天上下学进出校门的时候,小琴的心思都在收发室的信箱上。她不好意思当着同学的面进去查看,上下学或课间便偷偷一个人去。一来二去,和蔼可亲的门卫大爷开始为这个漂亮的小姑娘专门留神起来。只要傅斌来信,大爷就候在传达室门口招手叫她。
随着见面次数的增多,小琴也渐渐习惯了傅斌的外在,或许因为两人心理上的距离愈来愈近,小琴觉出了傅斌身上的魅力,甚至有那么几次还让她感到这个男子身上的英气扑面而来,也更因为以后再来看望她时,傅斌从不修边幅逐渐开始变得着装得体起来。
一高一低的裤脚,农民式的草帽、汗津津的衬衫都消失了,再加上他本身谦逊有礼,温和伶俐的性情,又找的是全校焦点女生,竟然也成了师生热议的人物。
来的次数多,人又和善,傅斌和门卫大爷都比较熟了,麦小琴进出大门时一旦和大爷目光相接时便默契地微笑,又怕别的同学打问,有时也会不自然的低下眼帘。
沉浸在初恋中的日子飞快而甜蜜地过去。
每天上学路上的期待,大爷站在传达室门口向她招手或摇头的默契,剪开信封的小激动,浏览满纸思念时蜜一样甜的时光,那些安静地躺在写字台最隐秘处的来信像是一个牵系着所有知情人,所有知情人都在守护的宝贝,将小琴的内心填充的满满的,满的想要胀出心房。
可她平静的表情一如既往,安静的样子完全不像处在热恋中的少女。亚丽几次三番跟她说起傅斌,并常常打趣她,却不知道傅斌和她这个小姐妹之间已经燃起冲天大火。其实,亚丽只是不知道她们的细节,恋爱的传闻已经众人皆知了。
过去和亚丽无话不谈的小琴之所以强行隐忍了和她分享的冲动,是因为这是一件不被学校和大家理解和允许的事情。她宁可让人猜测,也不能从任何一个途径让人直接确认这件事情的存在,哪怕是最要好的闺蜜,否则,她的好学生形象便没有了,傅斌和她的感情也会遭到老师和家人的集体围堵,那将是这段恋爱的终结,小琴希望尽量延长这段爱情的芬芳、隐秘、甜美,能留一天是一天,即使她知道这一天迟早要到来。
这天到来的时候事前全无征兆。
早上,小琴早早跨进校门,望向传达室门口,没有见到大爷熟悉的身影。
她特意趋近门口,向内探头张望。传达室内家具的格局发生了很大变化,桌椅改变了位置,墙上还增加了一面圆镜子,一股花露水的香气也替代了大爷身上的旱烟味道。
一个烫着大花头的中年女人转过脸来,两个圆圆的眼睛像是用圆规刻出来的,眼睛上方,吊着两道浓黑的、眉笔画过的眉毛,和圆嘟嘟的红唇、胖胖的脸颊合力组成圆盘大脸。
小琴被这张色彩鲜明、浮雕一样的大圆盘惊住了,不由地往后缩了一下。
女人瞪了她一眼,板着脸训道:“找什么呢?你哪个班的?”
小琴怯怯地问:“老师,有没有我的信?”
圆盘拿眼睛斜睨了她一眼,用鼻子不屑地哼道:“没有!都是老师们的信,你们学生哪有什么信。”
小琴不放心地使劲向桌子和她手上的信封张望,竭力想发现傅斌的字迹。
傅斌已经好一阵都没来信了。
这种情况极为罕见。小琴计算着时间,从最后一次见到大爷至今已有半个多月了,大爷为什么不上班了?这个女人是临时顶替还是彻底代替了大爷的岗位?看样子,女人和大爷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里漾开来。
傅斌出事了?傅斌很忙没顾上写信?傅斌写了信,也寄来了,大爷替她收起来准备给她,但是临时病了或有事还没来得及给她?傅斌变心了?傅斌。。。。。。
千万种想像,千万种猜测涌进麦小琴的脑海中,像深夜里大海的巨浪向静坐在海滩上的她压顶而来,又像是整座泰山突然间倾倒在山脚下准备攀爬的她身上。
她的心则像一根搭建在两座高崖间的钢丝在她正行进到正中间时突然断了一样坠落下去,都来不及惊呼求救一声便湮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