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人终于回过神来,张钻子摸摸自己的鼠头,喃喃道:“脑袋还在,这不会是梦吧?”
张箩箩长长地舒了口气:“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就要过好日子了。”
张四狗搔首问张亚口:“大哥,朱云汉要顺路提人头去见他是什么意思?会不会有诈?”
张云卿也征询地望着张亚口。
张亚口未开口,脸上先露出轻松的笑容:“这是好兆头。”
“什么好兆头?”众人不解。
张亚口得意地看着张云卿:“这些年我在湘黔驿道上算是没有白跑,今天能够破译朱云汉的话就是证明。你们不会知道,朱云汉欲称霸绿林,听信军师杨相晚的话准备广罗人才。顺路那天杀了他的手下,有这样胆识的人是少有的,因此,今晚他们来收编我们。”
“我们走运?!”张氏三兄弟齐声呼喊。
张亚口又把目光定在张云卿脸上:“顺路,你愿不愿意投到他的旗下?”
张云卿脸上的横肉搐动着,他以首领的姿态下令道:“准备出发,先取张光火人头,一切事情我自有安排!”
张亚口兄弟估计张云卿已决定投靠朱云汉,便不再多问,各自从腰际摸出磨利的菜刀准备出门。
也就在这时,内室传来脚步声,接着木门“吱呀”开了,尹氏捷步迈出,跪在张云卿身前:“顺路,刚才你们做的事说的话,我全都看到听到。你要提人头去见朱云汉,求你不要伤害别人,就把我的头割下来好了!”
众人冷不防会节外生枝,张亚口劝道:“弟媳请起身,男子汉的事你不要多管,今后你只管享富贵荣华。”
尹氏摇头:“这样的富贵荣华我不要,宁愿死,你别劝我。顺路,你动手吧!”
张云卿面无表情,抬眼看内室。
“不用担心,怡儿早睡熟了。”尹氏一提到儿子,泪水便禁不住汩汩下淌,“等他明天醒来不见了我,你就说,他妈这辈子因为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被神仙接上天享福去了。如果他想见妈妈,就要规矩做人,积善积德,终有一天也会感动神仙的。”
张云卿解下腰际的汗巾替妻子拭泪,哽咽道:“你我夫妻一场,难道缘分就这样尽了?”
尹氏推开张云卿的手:“顺路,别替我揩泪,我这泪在我活着时可能不会停了。如果你还念着夫妻情分,一定要把我的话告诉怡儿。另外,我还求你一件事。”
张云卿:“你讲。”
“今后无论你在外面干些什么,我都不会知道,只求你千万千万别抢张家的东西,更不能杀姓张的人。我知道你一直仇恨张光火,求你别杀他,他的命由我抵了。顺路,你能满足我的要求吗?”
张云卿点了点头,望着发妻,他的脸终于露出少见的笑容,温和地说道:“贤妻,你真善良!善良得我不忍心伤害你、连累你。但今天我已别无选择,惟有投身绿林,今后如果你每天眼睁睁看着我杀人放火,你的日子会比坐地狱还要难受,是不是这样?”
尹氏连连点头。
“所以,”张云卿长叹一口气说,“活着受罪还不如死去痛快,而且像你这么好心的人去了阴间,阎王也会特别关照。”
尹氏点头,本来还有话要说,尚未出口,只感到眼前一黑,头便脱离了脖子……
张亚口兄弟失声叫道:“顺路,你……”
张云卿又是一笑,将马刀拭去血迹,认真地对张亚口说:“你不是常对我说过: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手脚断了不可接,衣服破了还可补?”
张亚口面部扭曲地说:“那不是我说的,是《三国演义》中刘备对关羽、张飞说的。”
张云卿点头:“不管谁说的,我觉得这话太对了!”他动情地望着四位,哽咽道,“现在我连老婆也没有了,目的就是为了无牵无挂和你们一起打天下。今后,我就是刘备,你们是我的关羽、张飞……”
院子里传来“喔喔”的鸡叫声,张亚口看看天上的北斗,提醒道:“顺路,子夜到了,快去桥头见朱云汉吧。”
张云卿点点头,提起妻子的首级,吩咐道:“把她的尸体埋了。”
“不买棺椁?”张亚口问。
“不买吧。”张云卿摇头:“目下我们都穷,加之停尸在家,儿子不好交待。”
“今晚还暴不暴张光火?”张亚口又问。
张云卿看了一眼手中的人头,叹道:“放他一马吧,夫妻一场,我总得遵她的遗嘱。”说完,把右手中的马刀扔在地上,从容赴约。
张亚口惊道:“你不带刀去?”
“不带。他们会小瞧我的。”他头也不回地大步流星向黄龙桥走去。
干旱年月的子夜,星星格外明亮。张云卿借着星光,踏着田埂上的露水穿过一片田垄,远远地发现黄龙桥东头打着数个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