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这时候,夏琮回来了,告诉他等等,还有真相。
真相就是那是一场为了他好的骗局,是想要保护他所以不惜伤害他的善意谎言。
日积月累结茧般圆成的这一口气,在这一刻突然成了无的放矢的笑话。
手臂被从身后紧紧拽住,郁小龙甩开,听到逼近的脚步声,意识到自己还在往前走,他有意朝另一边偏着头,耳廓擦到帽子的边缘,刺痛激得他一凛。
夏琮再度过来拉他,执意让他先停下来,从山顶到山脚,郁小龙疯走了一路,他没有每分每秒都跟着,但等他追到这里,明显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我叫了人来接我们,先在这儿等。”夏琮用了点力,替郁小龙挡着风,撕扯中他闻到有血腥味,接着看到他耳廓上流下来的深色的痕迹。
他心里一惊,掰他肩膀想看更清楚一点,郁小龙回手就是一拳,“滚。”
夏琮听他声音也不对,这回没由着他揍,趁他反击,猛地把人抱住,等两人一起跌进旁边的枯草堆里,他压着他,去掰郁小龙挡在眼睛上的手臂。
原本只是想看看他伤口的,可当夏琮气喘吁吁忍痛挨打终于能碰到他脸时,指尖触到的,却是一手的冰凉。
他怔了片刻,跟着红了眼眶。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可能在某个特定的时刻出现过,比如那天他站在霍羽洁身边,看着一地的玻璃渣和酒渍,认出里面包裹着的木料碎块是那艘船的时候。
又比如郁小龙和施杰他们去机场,失魂落魄地坐在候机大厅里,连手机丢了都浑然不觉,登机前一秒反应过来,匆匆忙忙从廊桥上跑回来找的时候。
还有那条黑狗,从机舱里被运出来,奄奄一息的模样夏琮比郁小龙更早看到,当时那种明知道他即将经历失去却无能为力的感觉,跟现在大概也相差无几。
这两年何止是郁小龙,他也过得不好,但这样的选择再来一次,他可能还是会这么做。
他不会放弃跟他认识,不后悔陷于这段感情,但在带走他这件事上,会更谨慎地考虑,而不是一时被冲昏了头,以为自己有本事护他周全。
夏琮坐起身,拉郁小龙起来,掌着他后脑勺把人压在自己肩膀上,看似是在安抚他,但他垂下头,把脸深埋向郁小龙侧颈的动作,反而像是在向他寻求安慰。
郁小龙睁着眼睛,越过夏琮的肩膀,木然地看向远处,风扬鞭一般吹着,黑暗中枯枝败叶的挣动仿若鬼影。
一直到这一刻他才醒悟过来,大冬天零下的深夜,坐在荒无人烟的山脚下哭一场是多么的疯狂与不合时宜。
夏琮手在他背上轻拍着,渐渐地,郁小龙的呼吸随着他一下一下的动作变得均匀,他开始感觉到冷,咬紧了牙关发抖。
“玩笑开起来总是容易,让我正经说情话倒说不出来了。”夏琮抱紧了他,“还记得我以前说过的话吗,所有人都是过去,只有你是正当时。”
“郁小龙,”夏琮更紧地把人往自己怀里拥,紧贴在他耳边,喊他的名字,“你是我永远的正当时。”
夏琮叫的人很快就来了,开了两辆车,一辆给他,另一辆上应该有牵引工具,准备把面包拖回去。
夏琮开玩笑说干脆别要了,赔辆新的给施杰,他要肯收的话,这车起不来怎么说有他这一天的功劳。
郁小龙没说话,除了那一声滚之外,再没开过口,他靠在椅背边缘,出神地看向窗外,夏琮不时看他一眼,渐渐也不做声了。
一直开到他家楼下,郁小龙推门下车,还是一句话都没有,他走进楼道,拿出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发现夏琮也跟了进来。
郁小龙站直了身体,停顿片刻,背后夏琮靠过来,突然握着他的手,把钥匙推进锁眼,推到底,并迅速朝右拧了一圈。
门开了,夏琮比他动作更快地走了进去。
“借个宿。”怕郁小龙多想,他加了句,“给张沙发就行。”
郁小龙没管他,他渴得厉害,进厨房想喝杯水,没热的了,凉的凑合也行,正倒着,被夏琮一把推了出去,连带水壶一起,说要给他烧热了再喝,让他忍会。
“……”郁小龙没说什么,绕过他去洗澡,夏琮在水壶周围摸了一圈才找到开关,刚想提醒郁小龙耳朵上的伤给他看看,人已经进浴室锁门了。
夏琮靠在灶台前,想问他饿不饿,一晚上没吃东西了,早知道他渴,路上停会车多容易的事,就因为不想跟他说话,所以怎么都忍着。
他是想跟郁小龙慢慢来的,凡事总要有个过程,夏议因为担心他来找郁小龙不在他计划之内,但也说不上打乱,毕竟之前他只想有个能解释的机会。
现在有了,无论郁小龙听完后什么反应,又需要花多少时间去消化,他都能接受,他不会再逼他做选择。
郁小龙洗完出来,夏琮把兑好的温水给他,他接过,直接进了房间。
很快他躺下了,但门没关,夏琮默认自己得到了借宿的许可,郁小龙给他留了去他房间里拿被子并共享空调暖气的权利。
虽然也有可能,是他不想为了把他赶出去跟他费任何口舌。
半夜,郁小龙感觉到有人从他身后爬上了床,他刚睡着不久,迷迷糊糊没有睁眼,夏琮手脚很轻,侧身躺下,手搭在郁小龙腰的位置,连人带被一起抱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