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几本阿语入门书放在副驾驶位上,姜湖回到医院后没再干坐在车上,空手下了车。
这家医院,院内四邻的长辈光顾过的不少。
踩着台阶,进入直梯,路上姜湖还能想起来上一次,上上次她来时是来探望谁的。
到了目标楼层,时间仍早。
姜湖绕过值班护士,搁廊道排椅上坐着,望着廊道灯投下的那丁点儿惨淡的影子。
四下无人过路,空空荡荡的。
没有穿堂风过,她眉梢眼角却也暖不起来,都是冷的。
想着一墙之隔还躺着的姜行,回忆开始往姜湖脑海里蹿。
姜行和时酒搭帮,都长了姜湖五岁。
两人从小虎到大,坏事做尽,其中还包括卸春回的车轱辘。
满肠子坏心思的男孩儿长大后没长歪,还长成了根正苗红的有为青年,搁早年抱着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不屑与他们为伍的姜湖眼里,这算是世间少有的奇迹。
午后时酒便说她回来的虽晚但也算巧,要是再早上一日,姜行还在icu里,她能见到姜行的时间更短。
从暗夜坐到清晨,等晨曦的光破窗洒进廊道里,姜湖从排椅上起身。
她站在病房外,却迟迟没有去推开那扇门。
这几年,姜湖和姜行大部分时间是在同一座城市里。
但全家人中,恐怕来探视姜行的次数要数她最少。
她飞回来,也没从机场直奔姜行而来。
她还有心思周转去住所和酒吧各一趟,看在旁人眼里不知是否是个无情人。
平日碰到了姜式武和程佩,姜湖也很少问起姜行。
母亲程佩曾经因此表露不满,质问过,姜湖没有解释。
为什么不去,为何不问?
坦诚说,是怕。
这世界不讲道理,上帝冷漠,众神无情。
上一秒还活着的人,下一秒他们就一意孤行要将其带走,无视身后芸芸众生的眼泪和悲伤。
再给十年,姜湖恐怕也做不好接受姜行离开的准备。
父亲姜祠牺牲的时候,姜湖小,对死没有太深的感触。可如今不同,同样是死,若再来一次,那种生离死别的悲伤要比当年少不更事时放大无数倍。
少不更事的好处是,连撕裂般的疼也是过得去的。
但她已经长大,是个刀枪来时不便躲藏的成年人。
何况姜祠是父亲,后来的姜行,既是哥哥,也是父亲。
在安提克巧遇春回时,春回曾问姜湖,最后一次见姜行时姜行是什么模样。
姜湖那时说姜行还是她喜欢的哥哥样儿。
但不一样。
她不怕姜行,但她怕那个病床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