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演结束时,那个在病理博物馆跟菲利普讲话的,上课时坐在他身边的学生建议去解剖室看看。菲利普同他又沿着走廊走去,有位服务员告诉他们解剖室的地点,他们一进门,菲利普就明白刚才在过道里注意到的那股难闻的气味是什么了。他点了一袋烟,那个服务员嘿嘿地笑了。
“你会很快适应这股气味的,我已经闻不出来了。”
他问菲利普的名字,并看看布告板上的名单。
“你解剖一条腿——4号。”
菲利普看到还有一个名字同他的名字括在一起。
“这是什么意思?”他问。
“眼下尸体很缺,我们只好两个人合解剖一个部位。”
解剖室很大,漆得像走廊一样,上部漆成鲜艳的橙红色,下部的护壁板漆成深赤褐色。沿房间的两侧每隔一段距离都摆着一块块铁板,铁板与墙交成直角,并像盛肉的盘子那样开有槽,上面各放一具尸体,大多数是男尸。由于长期搁在防腐剂里,颜色变得很深,皮肤看上去几乎像皮革一样。尸体干瘦、皱缩不堪。服务员把菲利普带到一块铁板跟前。旁边站着一个年轻人。
“你叫凯里吗?”他问。
“是的。”
“那么我们一块解剖这条腿。幸亏是男尸,可不是吗?”
“为什么?”菲利普问。
“他们一般较喜欢解剖男尸的,”陪从医生说,“女尸多半脂肪太多。”
菲利普着那具尸体,胳膊和腿瘦得不成样子。肋骨突起,外面的皮肤绷得很紧。这个人大约45岁,留着稀疏的灰白胡子,脑门上稀稀拉拉地长着几根失色的头发。眼睛紧闭,下颚凹陷。菲利普想象不出这也曾经是个人,那一排排的尸体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我想下午两点开始解剖。”和菲利普合著解剖的年轻人说。
“好吧,我两点来。”
前一天菲利普已买好了所需要的器械箱,现在又给了他一个小柜。他看看那个陪他到解剖室的学生,发现他脸色苍白。
“你感到不舒服吗?”菲利普问他。
“以前我从未见过死人。”
他们沿着走廊走,一直走到校门口。菲利普想起了范妮·普赖斯。她是他第一次看到的死人。他还记得那具尸体给他多么奇怪的感受。生者和死者之间仿佛有无边无际的距离:他们似乎属于不同的物种;想起来也觉得很奇怪,不久以前,这些人还在说话、走动、吃饭、嬉笑呢。死者身上有一种令人恐怖的东西。可以想象,死者会给活人产生一种不祥的影响。
“去吃点东西你看怎样?”他的新朋友对菲利普说。
他们走进地下室,那儿有一间昏暗的房间装修成餐厅,这儿,学生可以弄到如在无酵母面包店所能吃到的那一类食品。吃饭时(菲利普要了一份烤饼、奶油和一块巧克力),他知道这个同伴名叫邓斯福特。这小伙子气色好,有一双可爱的蓝眼睛和一头黑色的卷发,四肢发达,嘴钝、动作缓慢。
他刚从克里夫顿来。
“你打算修联合课程吗?”他问菲利普。
“是的,我想尽快地取得医生资格。”
“我也要修这门课程。但尔后我将修皇家外科医学会会员的课程,我要当外科医生。”
大多数学生修内外科医学会联合委员会规定的课程;然而,那些更有抱负更勤奋的学生,还要攻读一段时间,以取得伦敦大学的学位。菲利普进入圣卢克医学院时,规章刚刚有所变动,学制需5年,而1892年秋天以前入学的学生实行4年制。邓斯福特对自己的计划了如指掌。他告诉菲利普课程的一般情况。“第一次联合课程”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