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常来,这脚上的伤还需你自己换药,另外你气血太过亏损,狱中无法熬制汤药,这蜜丸你早晚各一粒服下即可。”顾林顿了顿,“你可还知时辰?”
“不太知道。”叶时雨淡笑着,失了血色的双唇让这笑容看起来并不太美好,可那一双眼却是极亮的,
“不过我分得出早饭还是晚饭。”
“那就好。”顾林的声音有些闷闷,就好似胸口憋着一股气一般,“叶公公好生休养着,在下告退了。”
叶时雨就看着他背起药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叹了口气后转身要走,
“顾太医。”
顾林猛一转身,看进一双笑意盈盈的眼中,这才明白过来自己着了叶时雨的道,便没好气道,
“这等境地了,你还开得出玩笑。”
“顾太医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吗?”叶时雨的笑容渐渐敛下,“我曾说过,等到了那日必尽数告知,如今虽仍前路未卜,但我心中所愿之事现已达成,这其中事顾太医若愿听我便讲与你听可好?”
“是你自己愿讲,又何必问我。”
顾林语气虽有些冲,可叶时雨知道他当自己是交了心的朋友,可偏偏处处受了欺瞒,设身处地想想,气恼是应该的。
于是叶时雨轻声讲着,从承欢殿到昭华宫,从落日关到随宁府,最终从御前到诏狱,他讲得十分简单,略去了诸多细节尤其是情感,可顾林仍是听得惊心动魄。
“所以我会在情急之下挥刀救驾,所以皇上会让你来为我医治,就是因为我一直都是皇上的人,从未有过改变。”
顾林从未想过自己一个太医院中无足轻重的小角色竟卷入了如此复杂的纷争之中,他沉默了许久后才缓缓道,
“那从一开始你接近我,就是怀有目的是吗?”
“虽有太多不可说出口之事,可我对顾太医的情义却从未掺假。”叶时雨声音低涩,“只是最初与你接近,确实没想到今后会发生这么多事。”
“罢了,从皇上派我来这里,我就知道自己是下不来你这条船了。”顾林一阵苦笑,“看来我以后还要仰仗着叶公公才是。”
“如今我还不是在仰仗着顾太医。”叶时雨笑道,“我倒有一事想问你,皇上是否接了小皇子回京?”
“小皇子已回京已一月有余。”
这事起初闹得沸沸扬扬,也有不少质疑的声音,可一番折腾下来一切都严丝合缝,尤其是这小殿下眉眼间与太上皇有几分相似,更是堵住了不少人的嘴。
“所以这位殿下就是……?”
顾林心中其实早有答案,这一切不可能只是巧合,虽明知当时那种境地叶时雨不可能与他讲实情,可最终这个结果仍让他后怕不已。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被困大牢,满身伤痕之人,至今仍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而当他计划初始之时甚至还是个孩子而已。
自己虚长他近十岁,却不知不觉中深陷其中,真不知道是该夸他聪明,还是该骂自己蠢笨。
叶时雨也自知没什么可辩解的,的确自最初他就是怀有目的地接近了顾林,而顾林是真将他当弟弟般照顾,他其实很想认顾林做兄长,可嗫喏了一会儿也没脸提出,讪讪作罢。
顾林走后不久晚饭便送了来,他取出一粒蜜丸服下,这蜜丸中似乎有些安神的成分,不久便有些昏昏欲睡,左右在牢中也无事可做,叶时雨躺下不一会儿便陷入了深眠。
他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是觉得心中猛然一跳,脚好似踏空般遽尔惊醒,这种感觉让人十分难受,叶时雨闭着眼睛平复了一会儿心跳了才缓过来,可仍觉心悸。
奇怪,是做噩梦了吗?
叶时雨睁开眼睛,他不知是否已快天亮,这种昼夜不分的感觉十分折磨,他闭上眼睛复又睁开,最终坐了起来。
突然一阵东西倾倒和一声惨叫远远传来,叶时雨甚至连眼都未抬,这种动静在这里只能算是寻常。
可随着声音渐渐逼近,叶时雨警觉地抬起了头,只见一个人似乎是拖着另一人在走,正一步步向他逼近。
随着身影愈发的近,只见此人一手持着柄短剑,一手扣住了狱吏的脉门将他拖拽而来,叶时雨的心顿时狂跳起来。
要知道现下这里的狱吏都已不是寻常人,乃是萧念亭亲自布置下来的,可人现下如同一只被狼叼着的小羊一般毫无招架之力,此人武功很强。
这正是庆公公。
看清来人的一瞬间,许多没有头绪的事情即刻联系在了一起,可叶时雨也知道,即便他什么都猜到了,这密不透风的监牢也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