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在临城生了劫案,火车现在只能开到枣庄,临城那里,目前路还不通。等下了车,赵冠侯就接到了消息,普鲁士驻青岛总领事李曼侯爵,已经在枣庄等候多时。
巴森斯到了山东之后,先去投书毓贤,两下话不投机,只好转去拜访李曼,现在就与他一同前来。与之同来的,还有一个普鲁士骑兵连,这些洋兵占据了原本属于金兵的校场,杀气腾腾,摆出随时都有可能开战的架势。与之对应的力量,并不是枣庄本地的旗军绿营,亦不是勇营,而是头裹红巾,手持草叉的拳民。
这些高挑着八卦旗号的拳民,亦于城内几处要地大宅设坛做法,整日里香烟袅袅,锣鼓阵阵,相对而言,倒是比洋兵更受欢迎。只是他们视洋如仇,前往观坛,或是入门练拳的,都不能带洋字,这多少总让人觉得有些别扭。
枣庄素有矿产,洋商矿业公司林立,洋行亦多,加之洋货不收厘金,售价反倒比国货低。当地百姓生活里,用洋货的着实不少,坎离二团禁洋货的规矩,让人颇不自在,只好改个称呼,彼此不犯。
等到赵冠侯一行人进城时,一些拳民便在远处指指点点,尤其看到简森和她的奴仆时,更是怒目而视。还有人骂着“就是他们……就是这些洋人和二毛子……”
但是赵冠侯这一行人人多势众,身边不独有郭运生这名候补道员,更有五百名勇营护兵,拳民只是远远的马,倒是不敢真过来动手。等到进了城,枣庄的县令,迎接着一行人,到一处大宅休息。这是向城里一位士绅借的宅院,至于护兵,就只能在四下布防。
李曼侯爵催的很紧,赵冠侯也只略一安顿,就带着简森夫人以及郭运生,前往李曼的临时居所。他所住的,是枣庄的一家普鲁士洋行,门外十几名士兵荷枪值守,怒目横眉。而在洋行对面,则是百多号头缠红巾的汉子,在那里指点叫骂。左右是彼此语言不通,这种叫骂也无什么用。
赵冠侯皱皱眉头“郭大人,李曼乃是普鲁士驻青岛领事,放任一群百姓对他的居所指点叫骂,这合适么?若是因此而构衅,这干系又有谁来承担?”
“赵大人,话也不能这么个说法。普人素来骄横,民教互不能相容,百姓仇洋久以,这便是民心或者叫做民气。”郭运生看了一眼简森夫人,因为她懂汉语,有些话不好说的太过,只好隐讳地说道:
“民心总归可用,这是一件好事。至于行为上一些欠妥之处,下官自当据实回奏,请毓抚台妥为处置,绝不至于酿成什么祸端。”
赵冠侯见他如此说法,便知这些拳民背后,多半是有官府支持,想起数月之前迎接亨利亲王时,对方也提起过,山东拳民蜂起,毓贤借出自己毓字大旗为拳民张目。又想起曹仲英所说,山东官府纵容拳民打抢,三家分润,多半说的是真的。郭运生的态度虽然不像毓贤那么明朗,但显然,也是想借着民众驱赶洋人,将普鲁士人乃至于所有洋人都赶出山东地面。
这次劫洋人事件,在朝廷而言,是大事,必须妥善处理。可是到了地方上,想法与措施,却是与朝廷南辕北辙,背道而驰,这便是当下的一大隐忧。
等来到洋行门外,几名洋兵举起步枪做出射击的准备,一个带兵官则上前,以普鲁士语道:“为了保护侯爵的安全,任何人都不能携带武器,我们必须要搜查。”
简森夫人跳下马来,以普鲁士语回应“我是华比银行股东艾米?简森侯爵夫人,和李曼侯爵以及巴森斯伯爵都是朋友,我想,他绝对不会要我缴械。我的同行者,是我的挚友,同时也迎接过亨利亲王,与亲王阁下是很好的朋友。我们是为了营救人质而来,你们确定,要用这种无聊的原因,阻止我们见侯爵阁下么?”
军官愣了一下,随即用手一指郭运生“他!不能进去!侯爵不欢迎这个人,至于你们两个,我要去请示侯爵阁下。”
时间过了不长,这名军官走出来,朝卫兵吩咐一声,士兵放下枪,并接过了马。郭运生刚要进去,却被军官用手挡住,说了一长串普鲁士语。郭运生于洋文一窍不通,只好茫然的看着赵冠侯。赵冠侯冷哼一声
“这个洋人是说,侯爵因为你之前的冒犯,对你没有任何好感,也不打算把你当做谈判的对象,所以谢绝你的拜访。郭大人,委屈您在门房待一会吧,我们和洋人谈完了,再来接您。”
洋行的会客室内,巴森斯坐在那里,面容既悲且怒,让这个老乡绅一样严肃刻板的教官,变的更加令人生畏。赛金花并未与之同来,想来两人的恋情已经无疾而终,赛金花实现了自己的目的,另觅高枝,巴森斯受到冷遇也在意料之中。
房间里另一人乃是个六十出头的老人,须如霜,但是精神矍铄。一身笔挺军装,胸前挂满勋表,一边佩有手枪,另一边则佩有军刀。相貌生的也极威猛,与其说是一名领事,倒不如说是一位将军。而其眼睛里布满血丝,如同一头怒的雄狮,显然整个人处于爆的边缘,只要一个小火星,就能让这个老人爆。
赵冠侯先与巴森斯见了礼,两人有师徒名义,见面要先拜教官。巴森斯对他似乎也极为不满,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赵冠侯也不介意,又向那老者施礼
“尊敬的侯爵阁下,本官赵冠侯,是朝廷特派的全权大臣,处置临城劫案一事。关于贵国侨民被绑架一事,我在此以个人的名义深表遗憾,并且向您郑重承诺,将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确保人质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