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是如此,皇上便好好休息吧,臣就先行告退了。”木相拱手施礼,缓缓退了几步,便是直接出了乾清宫。木相一向善于擦言观色,夏呈烈几番话下来他心中已经大概有了计较,既然皇上不愿透露他昨晚至天明这段时间的行踪,为人臣子也不好问。
夏呈烈点头允下,抬眸看着木相有些孤寂的背影,他心中有些愧疚。自是佟家被满门抄斩后,这位木丞相便变得沉默了很多。夏呈烈还知道一些消息,木相除了每天必要的上早朝外,他其余的时间皆是呆在木府的四方院之中。时而发呆,时而喃喃自语,不知是否还在思念着去世多年的妹妹和女儿。
其余一众人等看到木相离开,心里也是意识到该是开溜的时候,免得等会皇上心情一个不是很开心,就拿他们这些臣子开刀,于是纷纷寻了借口走了。
一时间,方才还人头蠢动的空地变得空寂了,依然留在原地的也不过是一些在乾清宫伺候的人。
似是看到终于清静了下来了,夏呈烈轻呼出一口浊气,抬头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紧绷着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便是一阵剧痛。
苏平依然跪在地上,此时正抬头关切且担忧地小声道:”皇上可是感觉身体不妥?“转罪业深重状又低下头来,”奴才刚才欺瞒众臣,实乃是重罪,请皇上降罪奴才吧。“
话音已落,却迟迟得不到帝王的命令。苏平又是好奇地抬头,试着去寻找一抹白色的衣角,。却发现夏呈烈此时已身在数米之外的乾清宫中,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吩咐道:”静嫔在宫中突然失踪,找寻不到,静谧宫里的一切就先保存下来,除了珍妃,不要让其余人等进去。“想起熏儿回来时仍有些发红的双眼,他心中轻叹了一声,如此做法虽是不能减少她心中的痛苦,但也好歹有个地方可以寄存一下痛苦。又是一声叹息,淡淡道:“叫御膳房弄些血燕送去梨园吧。”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转了回来,“苏平,你刚才说了什么?朕没有听清。”
苏平愣了楞,又是一脸罪业深重状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夏呈烈继续往前走,边走便说道:“恩,你自己去宗人府那
边随便领个罪吧,留着一条命替朕办事就好。”
苏平以为自己听错了,再度愣了愣。他已经不对自己的生死抱有希望了,只求不要祸及家中人,一番激昂陈词也已经准备在心中了,但还不及说出,夏呈烈的话就像是一个锤子,狠狠敲中了他的脑袋,晕乎晕乎,似在梦中。
过了好一会儿,苏平才清醒过来,连连向着乾清宫大拜了几十下,激动道:“谢皇上。”
近日,梨园中的梨花香越发的稀淡,偶尔清风拂过,也只是梨子的香味。月色初上,柔和的月光似是一匹瀑布,垂直地倾泻而下。夜色清明,宛如明镜,映着孤身站在一棵梨树下的一道白色身影。
宫中不能穿着丧服,是以,君兰熏只能用素衣代替。夏呈烈对外宣称静嫔乃是失踪,查找无果,这事并没有让人对此产生怀疑。后宫黑暗,妃嫔之间的互相争斗,死伤失踪也是常有的事,有合理的理由,有足够的权利和人脉,这并非不能做到,也的确有不少人做过,就比如死去的佟太后。但是君兰熏却觉得,众人没有怀疑这事,不过是从不曾注意到这位在深宫之中寂寂无闻的妃嫔。
天边一轮圆月,清明而空寂,萤火影灼中有着哀愁的味道。微风轻拂,枝头上一朵干瘪枯黄的小梨花飞离,轻飘飘往下坠,君兰熏伸出手,小梨花落在她的掌心里,还不待细看,又是卷起一阵风,小梨花再次飞离,裹着风儿落入草丛之中。
君兰熏看着空荡荡的掌心,一阵失神,片刻后才喃喃自语道:“有些东西是不能强求的。”
身后传来窸窣声响,伴着脚步声。有人渐渐走近,脚步声也越发清晰,却在离君兰熏还有1米距离停了下来。君兰熏收回伸出的手,没有去看身后的人,只是淡淡地道:”你来了。”似是早便是知晓身后会来。来人没有回答,君兰熏似乎也并不在意,抬头看着枝头一一飞离的梨花,又是出了一会儿神,在她身后站定的人似乎也没有急着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立着。
“她……没有回来。”君兰熏突然说道。静了片刻,一个冰冰冷冷的男音响起,“我知道。”君兰熏似是叹息了一声,续道:“下次见面有可能就要喝她兵刃相见了。”转过身来,对上一双如封藏旷世利刃般锐利淡漠的眼眸,“就算是这样,你还要和我合作吗?浅寂。”
“菱悦是我爱的女人,我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的,而且也不会有你所说的那一天。”浅寂平静的声音中藏着满满的自信,虽然君兰熏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方法阻止菱悦出现在他们的对立上,但单是这份坚定的守护让君兰熏心中生出了几分羡慕。
其实从前君兰熏并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和白亦溪在战场上见面,她觉得就算是在战场上,白亦溪也定是站在她这边的阵营里的。但是世事难料,天意难测。
她回到皇宫之中时,便派人去调查了白亦溪。白亦溪的身上有太多令人看不透的地方了。但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竟是与唐鸣风暗中有着往来。
从前到底是她眼瞎了,没有看清,还是他另有苦衷,身不由已,她发现自己已经看不清了。那个人前清冷如降世天神,却愿意在没人直视独独与她分享心中的想法的人,却在离开的一年里,变得陌生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悄然地改变着。
对于这个消息她不信的,但是探子传回的每一个关于他的动作和行踪都是那样的清楚细致,容不得人不去相信这一切竟然是真的。
迎着夏夜的风,君兰熏的手轻轻低抚上了心口的位置,眼眸渐渐凌厉起来。白亦溪,你在我危难时救了我,助我,我将你你当成了我的亲人,手足,但是要是你阻我复仇,我,定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我在复仇这条路上早就没有回头的可能。
夜风凉,梨花醉。两人并肩静静立在梨树下,枯黄的梨花簌簌而下,似是在下着一场绚丽的花雨,淡薄的梨花萦绕,丝丝缕缕扣入人心。但显然,树下的两人皆是没有心情欣赏着晚夏最后一场花雨了,眉眼沉沉,各自思量着心中所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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