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铭哥哥,我要问的都写在这里了!”
言铭果然露出了惊愕的表情:“这么一本?你什么时候……”
“每天想到我就记录一点。”虞恬这本问题册确实攒了很久,她解释道,“好几年了,也算是积少成多。”
大概没想到自己这么好学,言铭可能被触动了,因为虞恬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更……难以形容了,像是有点怜悯和同情?
但医学生本来就很苦,像她这样好学的医学生并不在少数。
学医既然是自己的选择,就没什么好可怜的。
虞恬不想再浪费时间,于是暗示道:“你不介意的话,打开看看?”
言铭瞪着笔记本,一直没有行动,直到被虞恬催促,才像是下了决心如临大敌一样打开了笔记本。
然后虞恬看到他的神色变得惊愕,随之是茫然,接着是不可置信。
片刻后,他从笔记本上移开目光,重新看向了虞恬。
“你想谈的就是这个?”
虞恬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点了点头:“是的。”
她有些忐忑:“是不是不太合适啊?不好意思言铭哥哥,我想着有机会能和你吃饭,就不想浪费机会,这些问题攒了很久,想着趁机可以向你讨教一下。”
看着言铭神色难看的脸,虞恬是真的有些不安了。
她记录在笔记本上的问题,多数都是她已经穷尽了网络搜索交流和论文专著查阅后,仍旧找不到答案的难题。
是不是即便对言铭来说,也……所以他才露出了这种表情……
虞恬小心翼翼道:“言铭哥哥,是不是对你来说也太难了啊?”
“……”
那一瞬间,虞恬发誓自己没看错,言铭露出了咬牙切齿但竭力忍耐的表情,然而片刻后,他的表情管理趋于完美,又变得像风平浪静的水面,让人根本想象不到此前曾经酝酿过暴风雨,以至于虞恬又开始怀疑自己产生了错觉。
“不难。”
言铭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嘴里挤出来的,他略微有些恶狠狠地看着虞恬,但此后他流畅的讲解证明了“不难”两个字。
“你说的这台手术里,患者急性闭角型青光眼的再次急性发作,他在几年前就发生过急闭的多次发作,在当地诊所药物治疗后缓解,但这一次的发作严重,前房消失、眼压高,手术风险非常大,要在没有前房的前房进行穿刺……”
“所以先要弥补前房消失的手术难点,用15°新刀穿过角膜,让少量房水流出,可以出现一点点前房。”
“然后采用5l的针头,从穿刺口进入前房后,把针头斜面侧过来倾斜,好让房水从针头里慢慢流出,先把眼压降下来。这样前房和眼压的问题缓解,给手术制造了可能。”
言铭此时在讲解的是他曾经执刀的一台周边虹膜切除手术,针对虞恬在笔记本里记录的一些术中问题和手术思路,他都进行了非常详尽的解释。
“但由于患者的意愿,不希望做太大的手术,也不愿意承受大手术后需要住院的风险,所以在做周边虹膜切除的时候,没有再用镊子深入前房去抓虹膜,采用了你在后续录像里看到的那样,轻压了角膜缘切口的后唇,抓住突出切口的虹膜,做了周切,这样手术创口就尊重了患者意愿,控制在很小。”
言铭讲到这里,补充道:“对方是一位在工地工作的农民工,一来因为大手术及后续需住院的话,费用高;二来则是他上有老下有小,也没有办法承受大手术而不去工作;三来患者对大手术天然的心里有抵触,心理压力比较大。”
虞恬连连点头,原本她还顾左右而言他地到处试图找话题套近乎,一进入到此刻的问答时间,就什么也顾不上了。
虞恬几乎是抓着言铭一刻不停地问。
因为医学基础并不差,很多她自己琢磨不明白的问题,言铭只要稍加点拨,虞恬就有醍醐灌顶的顿悟了。
她一点都不愿像别的用餐客人一样抱怨上菜慢,只恨上菜能更慢一些才好。
比起口腹之欲来说,精神食粮总是更为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