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从来没有听到过弗朗西斯·多拉德诅咒他的声音。
“不要这样做。”
这个他现在听到的声音从来没有诅咒过他。可是它重复过巨龙对他的侮辱。这个回忆让他羞愧。
他可能根本就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他想。他突然想到还从来没有发现这种事,而现在他对此很好奇。
他还有一些残存的自尊,是莱芭给他的。自尊心告诉他在卫生间里死是个可怜的结局。
那还有什么?除此之外还有别的途径吗?
有一种方式。当他想到它时有亵渎了神灵的惶恐,他知道。但是那毕竟是一条出路。
他在旅馆房间里踱步,在两张床之间,从门到窗。他一边走一边练习说话。当他在句与句之间深深地吸气后并且不慌不忙地说话时,他的发音就没有毛病了。
他在恐惧的间歇中可以说得很好,可是现在强烈的恐惧又占据了他,让他恶心。接下去将是镇静的状态。他等待着它。当他恢复镇静的时候,他急忙走到电话旁边给布鲁克林博物馆打了个电话。
一个初中乐队的学生正在停车场上进入一辆公共汽车。孩子们看到了多拉德往这边走。他必须从他们中间走过去开车。
一个斜系着SAMBROWNE腰带的胖胖的圆脸男孩装出满面愁容的样子,鼓起胸脯在多拉德走过之后晃他的二头肌。两个女孩格格地笑出了声。多拉德在车下经过的时候从车里传出大号的声音,因此他没听到身后的笑声。
二十分钟后他把面包车停在巷子里离外婆家三百码远的地方。
他使劲地擦了擦脸,深呼吸了三四次。他左手攥着房间的钥匙,右手握着方向盘。
一声高亢的哀号从他鼻子里喷出来。再来一声,声音更响了。预备,走。
面包车箭一样地向前冲,把碎石子往后抛得像雨点一样飞。房子在挡风玻璃前摇摇晃晃地迅速逼近。面包车紧急刹车进了院子,车子都横过来了。车没停稳就见多拉德跳下车,一路跑。
进了门,什么都不看,径直地脚步沉重地下楼,直奔地下室。在他的箱子挂锁上乱摸,找钥匙。
箱子的钥匙在楼上。他不给自己任何时间思考。从他的鼻子里发出一声很大的哼声,声音大得足以让他的思想麻木,并且盖住了他上楼的脚步声。
到了橱柜了,在抽屉里乱翻找钥匙,不去看床脚处的巨龙的画。
“你在干什么?”
钥匙在哪?钥匙在哪?
“你在干什么?停下。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恶心的龌龊孩子。停下。”
他找钥匙的手慢下来了。
“看,看着我。”
他抓着橱柜的角——试着不向墙转过身去。可他的头还是不由自主地转了过去,他只能痛苦地把眼睛看别处。
“你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
电话响了,电话响了,电话响了。他拿起听筒,背对着画。
“嗨,D。你觉得怎么样了?”莱芭·麦克兰的声音。
他清了清嗓子。“还行。”比轻声说还微弱。
“我打过电话。你办公室的人说你病了——你听起来很不好。”“跟我说会儿话吧。”
“我当然要跟你说话。你以为我打电话找你干吗?你怎么了?”“是流感。”他说。
“你要去看病吗?……你在听吗?我说你是不是要去医院?”
“你大一点声。”他在抽屉里乱摸着,又打开另一个抽屉。
“线路有杂音吗?D,你不应该在生病的时候一个人待着。”“让她今天晚上来照顾你。”
多拉德慌忙用手捂住听筒,可晚了一步。
“老天哪,刚才是什么声音?你正和什么人在一起吗?”
“是电台,我按错键了。”
“嗨,D,需要我请个人帮忙吗?你听起来并不像发烧。我还是自己去吧。我让玛西娅在午饭时把我带到你那里去。”
“不。”钥匙在抽屉里一卷皮带下面。他拿到钥匙了。重新回到厅里,手里拿着电话。“我挺好的。我会不久就见到你的。”咝音几乎将他绊倒了。他冲下楼,电话线从墙上被拽落下来,电话听筒掉到了楼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