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大量囤积棉花的事,江鹤年自然也听张经理报告了,不过自从她主动答应嫁入谢家起,,江老爷便觉得自己这小女儿好像忽然长大了,比家里其他几个孩子更有主见,也就没多过问
这一忙就是半个月过去,采薇这才想起来谢煊一直没回上海。
毕竟自己得来的自由生活,是他帮忙争取的,便空出两日,去城隍庙买了些蟹壳黄之类的点心,带去了华亭去探望他。
然而她去的并不凑巧,谢煊去了营地,不在使署。她只能先回宅子等他。
这一等等到了天黑了许久,都没等到人回来。
晚上九点,刚刚从营地一身臭汗回到使署的谢煊,也没洗漱,直接就倒在休息间的行军床上。
&ldo;三少,这都半个月了,你怎么不回上海?不会是和三少奶奶吵架了吧?&rdo;陈青山端着泡茶的搪瓷缸,凑到他床边笑嘻嘻问。
谢煊踹了他一脚,摸出一根烟叼在口中:&ldo;一身臭汗,起开点!&rdo;
陈青山嘿了一声,不以为意道:&ldo;得了吧,你自己也不比我干净?也亏得三少奶奶不在这里,不然不得嫌弃死你。&rdo;
&ldo;别跟我提她。&rdo;谢煊吐出一口眼圈,恶狠狠地想,当初就不该答应她的,嘴上说有空就会来看他,这半个月过去了,连个影子都没见着,这是真没把自己当丈夫。
&ldo;真跟少奶奶吵架了?&rdo;
谢煊斜睨着他,转移话题:&ldo;你娘给你来信,是不是又在催你娶媳妇的事?
陈青山笑道:&ldo;可不是么?说是给我物色一个,等我休假回北京就结婚。我赶紧回她说,我已经在上海给她找了个千金小姐儿媳妇,让她别瞎忙活了。&rdo;
谢煊好笑道:&ldo;你骗你娘做什么?&rdo;
陈青山撇撇嘴:&ldo;我一个当兵的常年不在家,娶了媳妇不是让人姑娘守活寡么?再说了,这世道还得乱,可能活寡都守不成。&rdo;他想了想,小声道,&ldo;我听人说北京那位指不定想穿龙袍当皇帝,孙文正在日本组建革命党,肯定还得打起来。你说咱们真的要杀那些反对复辟的革命党?&rdo;
谢煊将拿起火柴点燃口中的烟,默默吸了两口,抬头定定看向他,道:&ldo;青山,你当兵是为了什么?&rdo;
陈青山道:&ldo;为了每个月五块大洋的军饷。&rdo;
谢煊斜了他一眼:&ldo;出息!&rdo;
陈青山嘿嘿笑了笑:&ldo;你也知道我家里穷,老爹爱吃酒又好赌,老娘是个目不识丁的小脚妇女,小时候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大一点就靠坑蒙拐骗当混子度日,可那年头谁日子都不好过,我干了坏事得了钱心里也不舒坦。后来跟了你你带我去讲武堂,让我当了兵,每个月领几块大洋,养得起我娘和妹妹,心里才踏实。但是……&rdo;
谢煊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ldo;但是,我从小到大,看着改朝换代,满人皇帝没了,可洋人又骑在咱们头上。你看夷场上那些巡捕房的印度阿三都能在咱们的地盘作威作福,外滩花园写着华人和狗不能进。我就想,我穿了戎装拿了枪,要打也是打这些洋人,不能没事打自己人。&rdo;
谢煊勾唇问:&ldo;所以,若是北京城那位真的要称帝,革命党或者其他人反对的话,你不打?&rdo;
陈青山有些纠结地皱了皱眉:&ldo;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按理说,我是北洋军,是总统的人,但若是为了他当皇帝打自己人,我肯定是不愿意的。不过……我一切听从三少您的指挥,您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rdo;
谢煊轻笑了笑:&ldo;行了,你也别听风就是雨,要真恢复帝制,咱们再另说。&rdo;
陈青山点头,试探道:&ldo;若真要复辟,二少作为总统心腹,他肯定是要全力支持的,咱们可能不是很好做。&rdo;
谢煊愣了下,道:&ldo;八字没一撇的事,别想那么多。&rdo;
陈青山点头:&ldo;也是,这些消息本来也就是坊间传闻,指不定是革命党故意煽风点火放的假讯息,好让总统失了民心。&rdo;
谢煊失笑:&ldo;你想得还挺全面。&rdo;
两人正在聊着,门口响起敲门声,陈青山道:&ldo;进来,门没锁。&rdo;
采薇推门而入,走到内间门口,目光落在昏暗灯光下,行军床上两个并排靠坐着的男人。
陈青山本来吊儿郎当的翘着二郎腿,看到来人,吓得赶紧从床上跳下来,手中的搪瓷缸子差点没掉在地上。
&ldo;三……三少奶奶。&rdo;
谢煊皱起眉头,不紧不慢地下床,不动声色地灭了手中烟,淡声问:&ldo;你怎么来了?&rdo;
采薇笑盈盈道:&ldo;我今天中午就来了,使署里人说你去了营地,我就回了家。听吴妈说你经常就住在使署,一直没等到你回去,就过来了。&rdo;她拎起手中的纸袋,&ldo;我给你带了些点心,这个时间了,你们当夜宵吃吧。&rdo;
采薇直接走了进去,陈青山不着痕迹地移开脚步:&ldo;三少,那我出去了。&rdo;
谢煊指着屋子里的小案几:&ldo;你放在那里吧。&rdo;
采薇放下袋子,隔着几步的距离看向他:&ldo;这么久没回家,是最近很忙吗?&rdo;
半个月不见,这人似乎变黑了些,脸颊也略微消瘦了几分。最近政府下令,华亭改回松江,纳入沪海道,正式被上海管辖,他从华亭镇守使变成了松江镇守使,期间必然是有不少琐碎工作要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