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桥中央,我往两边不住的打量,好一条大河,河水流动的声音真是虎吟狮吼,河面上漂浮着一层水汽,往上看,看不到尽头,往下看,也看不到尽头。我情不自禁的说:“好大的河啊!”老瞎子轻轻的说,这就是黄泉。
原来这就是黄泉,我点点头。过了桥,在桥的两边竖了很多柱子,每根柱子上都是长长的铁索,没两根柱子之间都是被铁索绑住了的人,在一边是很多拿着鞭子的人,时不时的拿鞭子去抽这些被绑住的人,每一鞭子下去都是一阵恐怖的撕心裂肺的哭喊之声,听的我头皮直麻。我头一次见这种恐怖的场面,急忙问老瞎子:“大爷,他们这是干什么?”
“这些人不肯喝孟婆汤,想偷偷的溜去轮回,当然是不允许的,所以要略施小惩,直到他们肯心甘情愿的去喝这一碗孟婆汤。”
“你们地府也真是太霸道了,人是生是死你们管,喝不喝孟婆汤你们也管,你们是不是很闲?”我有些气愤。
“请注意你的用词,不是我们地府,我不是地府中人,我也只是这里的过客,至于你说的这些事儿呢,人的老祖宗定的,等有朝一日你见了他你就问问为什么他为什么这么做。”我又没脾气了,人到老祖宗那不是伏羲吗?他现在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我悻悻的说:“见了他问明白了也回不来了。”
“真是进了黄泉路,便是奈何桥了!”我叹道。“这点你还说对了,这桥真就是奈何桥!”老瞎子说道。我只能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听着这些人的嚎叫继续喝老瞎子往里走,我仔细的看看这些挨打的“人”,有些不明白。
“大爷,人的魂魄还能有感觉吗?他们挨打也疼?”
老瞎子不说话,一掌拍在我的后背上,一阵剧痛从我背上传来,我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啊!你打我干嘛!”
“感觉到疼了吗?”我一愣,的的确确的是疼。
“人身体的痛,主要是来自魂魄的痛。人的喜怒哀乐悲恐惊等等感情都是由你的魂魄带去你的身体里。你的痛,是魂魄的痛,只不过感觉的表达需要靠身体,比如哭会流泪、害羞会脸红,但是魂魄虽能感到难过伤心,但是因为缺少宿主,一般哭流不出眼泪,害羞看不出脸红。再有地府打人用的鞭子叫做打魂鞭,专打魂魄。一般人的魂魄进入地府之后由于净魂灯的作用,阴阳调和,虽难过但是没有眼泪可以流。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魂魄流出的眼泪是人体内的鬼界泉水,如果一旦眼泪流出,魂魄就会变空,不用地府的刑罚基本上自己就魂魄消散了。而且魂魄流泪,那将是一种非常难以忍受的痛苦,就像身上的皮被生生的扒下来一样,更像是刀子一片一片的片自己的肉。所以地府虽是苦处所在,虽有人哀嚎,但是很少有哭出眼泪的。”
我想了想,觉得如果哭都不能哭岂不是更大的痛苦?
“你没现你还现在穿的衣服不一样吗?”老瞎子以提醒我才往自己的身上看了看,竟然是一身黑衣,像是一块整的黑布。
“这叫裹魂衣,听过‘天衣无缝’吧?”老瞎子问我,我点点头。
“这裹魂衣已可以叫做天衣,浑身没有缝隙,每当有魂魄回到地府,地府都会给他穿上一件裹魂衣。这件衣服一来可以遮羞,二来呢,在地府也是一件防护,防止阴气太重伤了人的魂魄。”我点点头,虽然不是很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护咱们的人呢,是鬼卒鬼差,一部分是走阴阳两界进行善恶查访的,另一部分就是长年在阴间负责守卫刑罚等杂役。他们手里拿的,是勾魂长戟,不要小看这个东西,如果被它划伤,魂魄就残缺了,人可是要吃大苦头的。”听老瞎子这么一说我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这个什么勾魂长戟。
“这些挨打的人不肯喝孟婆汤,除了少数人是想把地府的秘密带出去以外,大多数人因为心中的执念,前世的记忆不想忘记,想带回轮回中去希望在来世还能见到未亡人。”我不由得感叹,真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正走着,忽然前面有两个鬼卒拖着一个披头散的女人迎面向我们走来,她并没有哀嚎,身上也没有伤痕,死气沉沉,一点生气也没有,两个鬼卒拖着她像一条死狗。我并没有在意,以为她是不肯喝孟婆汤要去被打。我心里不由得为她可惜,何苦呢,有什么事还放不下呢?在路过我们时她抬起了头头,我一看看她的脸,不由得肝胆俱裂!
我大喊一声:“婧婧!怎么是你!”就冲上前去,周围的鬼卒却唰的围了上来把我拉住。我肝肠寸断,大吼一声:“都滚开!”我都不知道我可以出那样大的声音,这吼声似乎充斥了整个地府。
老瞎子叹了口气,一挥手鬼卒都闪开了,我上前一把抱住婧婧。她看着我,眼里满是惊喜和焦急,又夹杂着痛苦,但是却说不出话来,我这才现她的脖子上被什么缠绕着,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暴怒,伸手去扯,只觉得手上一麻,被重重的弹开了。在前面的无常看向老瞎子,说道:“老黄,不要耽误时间了吧,一会公堂上说吧。”老瞎子回答说:“无常兄,先不要急,我并非为他拖延时间,只是可怜这女子,你且稍待一会。”
老瞎子转头对我说:“小白,还是绑住她吧,这是定魂索。她进地府十年了,刚来的时候就哭,净魂灯都没有用,十年九哭,三魂七魄去了七成,而且执意不肯喝孟婆汤。阎君恩德,不曾难为于她,怕她魂飞魄散,用定魂索直接定住她的魂魄。”
我看着婧婧,她似乎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来,我心中有千言万语也不知道从何说起。我们相对无言,昔日的种种涌上心头。我曾经是多么的爱她,虽然那个时候的爱情不是爱情,但是这些年来,背着前女友我也还是非常的想念她,她永远是我心中那最柔软的一部分。但是她今天为什么也在这里?
我们就这么对视着,我的心里越来越伤悲,而她,眼中开始有了柔情和笑意。
她来了十年了,岂不是已经死了十年了?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我紧紧的抱住她,不亚如万把钢刀扎在了我的心上,我想哭,可是流不出一滴眼泪。我看着她,对她说:“我让他们把你解开,咱们说说话。你把一切都告诉我好吗?你点点头我就让他们解开你!”
她啊啊的叫着,情绪激动,抱住我不撒手。“婧婧,你冷静冷静,听我的话好吗?”我轻轻的抚摸着她,在伏在我的身上点点头。
“求求你解开她。”我回头求老瞎子,老瞎子迟疑着,不肯动手,我几乎是哭着向老瞎子说:“大爷,我求你解开她吧,我和她说说话,我心疼啊!我要疼死了啊!”
老瞎子转向无常:“老兄,你给她解开吧,这实在是净灵的俗世孽,在此先了结了这一桩吧!后面的事儿也不耽误,阎君那里我去说”
无常看看我,看看婧婧,没有说话,扬手一指,婧婧脖子上的那条绳子唰的到了他的手里。
“小白,你来了,我终于又见到你了……”我和婧婧在地府重逢,当她能说话的时候,她没有埋怨我,没有疑问,没有问我们为什么会在地府相遇。她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充满了柔情蜜意,但是却重重的击打在了我的心上。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当初是我错了!我不该啊,不该和你哥哥打架,不该错手杀了他,不该扔下你不管,可是你怎么到了这里来了?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婧婧扶着我,慢慢的说道:“小白,那天晚上我送我哥去医院的时候晕倒了,后来检查出我怀孕了,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本来想放学后找你去商量该怎么办,结果看到你和那个妓女那个样,我一时生气……”婧婧的这话一出口,我觉得无比震惊!她怀了我的孩子,她怀了我的孩子!
我觉得我再也无法忍受,身体似乎被刀子一片一片的割着,我的眼泪流了出来,身体那样的疼痛也比不上我心里的疼。
“啊——,啊——”我哀嚎着,整个地府被我的哀嚎笼罩住。无常一见,要将定魂索扔向我,老瞎子手快一步,手一弹,有什么东西钉在了我的背上,硬生生的止住了我的眼泪。
“李小白,不要过于悲痛,否则我就要先把你们分开了。”无常冷漠的说。我眼泪流不出,浑身打颤,婧婧也尽量的压住悲伤,断断续续的说出一段足以撕碎我心的一段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