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作者从宝玉的叙事视点出发,调动他的嗅觉和视觉,先闻到“一股寒香”,再看到“胭脂一般”的红梅,作者强调了梅花“映着雪色”的背景,红白相映“分外显得精神”。其实,作者虽在写景,已经融入了赏花人的羡慕之情。
到了第五十回的“芦雪广争联即景诗”,叙述了大观园诗社成员即雪景写诗的场面。先写宝玉联句时落第被罚去栊翠庵向妙玉求一枝红梅花,宝玉接受了“又雅又有趣”的惩罚,何乐而不为呢?李纨命人跟着,黛玉忙拦住说:“不必,有了人反不得了。”可见,一向爱吃醋的黛玉,对宝玉向妙玉处去竟然很宽容。也许她只是对与金玉良缘相关的人和物敏感多疑,她对妙玉脱俗的品格是欣赏的。正是对出于妙玉孤高的理解,她觉得只有宝玉独自前往方能得到梅花。
妙玉(2)
对于宝玉是怎样敲开妙玉的庵门,怎样采折得“这枝梅花”,小说没有直接写。而是通过后文中宝玉做的诗加以补叙的。
从宝玉的“不求大士瓶中露,为乞嫦娥槛外梅”,可以想见这也许是当时宝玉扣动妙玉之门的话语。因黛玉说“凑巧而已”,似乎得到了证实。而“槛外”也是后文所写妙玉用的名号。这一场景反映出作者以诗叙事的巧妙之笔。
生日贴:槛内槛外寄芳情
在“寿怡红群芳开夜宴”的热闹场面中,怡红公子宝玉所用情的女子都来了。除怡红院的成员,有与他经常来往的黛玉、宝钗、湘云、探春,还有客人宝琴,还特地写到他曾为之“理妆”的平儿、他曾为之“换裙”的香菱等人都来了。独有一个女子没有来,但是她的祝福却来了,这人便是妙玉。《红楼梦》第六十三回写夜宴之后,宝玉意外发现了妙玉给他的生日贺贴
宝玉看毕,直跳了起来,忙问:“这是谁接了来的?也不告诉。”袭人晴雯等见了这般,不知当是那个要紧的人来的帖子,忙一齐问:“昨儿谁接下了一个帖子?”四儿忙飞跑进来,笑说:“昨儿妙玉并没亲来,只打发个妈妈送来。我就搁在那里,谁知一顿酒就忘了。”众人听了,道:“我当谁的,这样大惊小怪,这也不值的。”宝玉忙命:“快拿纸来。”当时拿了纸,研了墨,看他下着“槛外人”三字,自己竟不知回帖上回个什么字样才相敌。
宝玉的重视,从一个“跳”字可以看出,作者又一连写了几个“忙”字和一个“快”字,反映了宝玉对妙玉所送的生日贺卡的上心。为了能礼貌地回一个贴,宝玉可谓煞费苦心。在要去咨询的人中他将宝钗和黛玉权衡了一下,还是选择去问黛玉,路上意外遇到了解妙玉的邢岫烟:
岫烟听了宝玉这话,且只顾用眼上下细细打量了半日,方笑道:“怪道俗语说的‘闻名不如见面’,又怪不得妙玉竟下这帖子给你,又怪不得上年竟给你那些梅花。既连他这样,少不得我告诉你原故。他常说:‘古人自汉晋五代唐宋以来皆无好诗,只有两句好,说道:“纵有千年铁门坎,终须一个土馒头。”所以他自称‘槛外之人’。……如今他自称‘槛外之人’,是自谓蹈于铁槛之外了;故你如今只下‘槛内人’,便合了他的心了。”
岫烟的话令宝玉忽然明白了家庙“铁槛寺”的来由。他在回帖上面只写了“槛内人宝玉熏沐谨拜”,亲自拿了到栊翠庵,隔着门缝儿投了进去。而一连几个“怪不得”可知,邢岫烟判断宝玉的才貌性情是妙玉所欣赏的。而对妙玉帖子的重视,也反映出宝玉对妙玉与众不同的态度。妙玉是一位脱俗之人,从生日贴足见其“芳情”和“雅趣”。
妙玉的结局
最后我们说说妙玉的结局问题。十二支《红楼梦》曲中写妙玉的是第六曲《世难容》:
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天生成孤僻人皆罕。你道是啖肉食腥膻,视绮罗俗厌;却不知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可叹这,清灯古殿人将老,辜负了,红粉朱楼春色阑。到头来,依旧是风尘肮脏违心愿。好一似,无暇白玉遭泥陷;又何须,王孙公子叹无缘。
对妙玉的判词和曲子的解释,大致有两种:
第一种是一百二十回刊本中的叙述。说她尘缘未了,情欲未断,内虚所以外乘,因思念宝玉所以邪魔入心,强盗也随之入室了。觉得“活冤孽”是对妙玉的报应。第一百十二回的回目“活冤孽妙尼遭大劫”写道:“不知妙玉被劫或是甘受污辱,还是不屈而死,不知下落,也难妄拟。”第一百十三回写:“渐渐传到宝玉耳边,说妙玉被贼劫去,又有的说妙玉凡心动了跟人而走”。第一百十七回写:“城里犯了事,抢了一个女人下海去了。那女人不依,被这贼寇杀了。那贼寇正要跳出关去,被官兵拿住了,就在拿获的地方正了法了。”又借贾环等人的闲谈,推出妙玉的下落。八十回后以贾环等人的议论表现对妙玉“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的诠释,情节的安排似乎有点牵强。
第二是抄本批语的记载。靖藏本在第四十一回,妙玉不收成窑杯一节眉批写有:“妙玉偏僻处此所谓过洁世同嫌也,他日瓜州渡口劝惩不哀哉屈从红颜固能不枯骨□□□”。“哀哉”之后的文字错乱,周汝昌先生校订为:“红颜固不能不屈从枯骨。”这里给我们提供的信息是,妙玉后来被迫还俗“不能不屈从”,嫁给了一个“枯骨”,一个老朽不堪的人。
妙玉(3)
妙玉的结局对黛玉和宝玉都是一种映衬和反讽。黛玉的早夭是一种幸运的事,“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与妙玉的“可怜金玉质,终陷泥淖中”相比要幸运得多。同时也反映出,宝玉的日后出家也未必是自保的出路。
从书中映衬湘云与妙玉的花卉背景上,我们能够略到梅花暗香芍药泪。红楼十二钗中的四位宾客,即黛、钗、湘、妙四位女子,在构筑小说的爱情理想中,都承担了各自的角色。曹雪芹在《红楼梦》中所勾画的爱情理想是:两小无猜、两容相悦、两心相知。湘云在两小无猜方面占优势,而湘云的醉酒吃鹿肉、妙玉的品茶和传递彩笺,都显出文人雅士的志趣,在共同的志趣方面都对宝玉产生一定的吸引力,对黛玉构成一定的威胁。到这里,我们看到在宝玉的婚恋问题上,已经不只是黛玉和宝钗的“双峰对峙”,还有湘云和妙玉的呼应,给宝玉造成四面埋伏,让黛玉听到三面楚歌。其实,这是作者故意设计的烟雾,使小说的矛盾冲突变得更为错综复杂。所以,无论是女性形象的塑造,还是婚恋故事的构思,史湘云和妙玉都为《红楼梦》这部小说增添了靓丽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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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元春——唯一的宫中女子
贾元春,是《红楼梦》中正面塑造的唯一的宫中女性形象。元春与读者,仅有省亲情节中的“一面之交”,然而却让读者难以忘怀。其原因就在于这一人物在省亲中所展示的深厚蕴涵。
按书中所写,正月十五这天,元春“戌初起身”前来荣府,至“丑正三刻,请驾回銮”,整个省亲过程就在晚八点左右至凌晨两点左右这六个小时里。其间,首先是到园中,于“正殿”“升座受礼”;随后才“备省亲车驾出园,至贾母正室”;然后又由“宝玉导引”,入园“游幸”。元春所到之处,无不“香烟缭绕,花彩缤纷”,说不尽的富贵奢华。然而,最感人的场面,却是在贾母正室中的哽咽泣诉。因为在这里,我们看到的是“珠宝乾坤,玻璃世界”中的最真实的人性的悲哀。
元春“一手搀贾母,一手扶王夫人,三个人满心里皆有许多话,只是俱说不出,只管呜咽对泣”。在这种状态下,贵为皇妃的贾元春“忍悲强笑”说出了为无数论著引述的一段诛心之言:“当日既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