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池伸手抚上脸颊,不明所以,心内道:“我为何要流泪?师傅他为何要站在火里?”
“云池,你还不明白么,你的师傅早已死了。”站在火焰里的人影道。
“死,师傅吗?”她有些迷糊,声音不住自喉间透了出来,颈上的力度又减小了许多。
“你亲眼所见。他已经死了,连同雪落一起,连同江园一起,化为灰烬。”他定定地望着云池,忽地眉尖一皱,厉声道“你还要睡到几时,还不给我清醒!”
说话之间,一团火焰朝她飞扑过来。云池一慌,忙伸手去挡,却扑了个空。
她沉下心,凝了眉杵立不动。
半晌,喃喃道:“死了,都死了,十一年了。”
再抬眼望去,火光开始消退,颓蘼的江园开始暗淡,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在她浸满泪水的双眸里。
“师傅。”颈上的力量完全消失。她伸出右手,想努力地握住师傅那看似无力的手,却怎么也穿越不了那段距离。隐隐里,一抹叹息响起,两张暗然的脸孔在火光里渐隐渐无……
第四十三章 风如柳岸沉
漫天细雨开始降落,将里江的沿江镇环环围绕,一层淡淡的烟雨飘浮在半空中,穿透柳树林数不尽的轻风绿柳,似有诉不完的情怀。离柳树林不远之处,沿着清溪而去,三三两两住着几户人家,燕啼,自在而清悠非常。
“咳。”
“姑娘?”细小的声音轻轻响动。
云池眨了眨眼睑,光明一片,暖风阵阵,清气袭人。一阵咚咚声响起,接着门被推开的声音,一个浑厚的声音在耳边吹起:“姑娘你可醒了!”
她昏睡了整整两天,雨也随着她的沉睡而淋漓了两天。刚放晴的天空湛蓝得近乎透明,吹弹可破,一只青鸟啼叫着挥动双翼轻轻划过,卷起烟痕寥寥。
云池撑着不太清醒的脑袋,斜斜地依着门框,双眼向着远方眺望。
“是他?”眼眸豁然一亮。
“身体有没有不舒服?”清亮的嗓音窜进耳内。缓缓回头,一张略显疲惫的脸揉着阳光漫了进来。
云池微微低头施了一礼,道:“多谢先生搭救。”
他轻笑着将背后的竹篓放在地上,道:“举手之劳罢了。”
“那个……”云池顿了顿,唤住了他向外移动的脚步,“先生可知我几时中了妖气?”
“一开始,自一开始。”他拣着篓里的药草,抬头看了她一会儿,又道:“你是不是还在犯晕,不清楚哪些是真哪些是假?甚至还在怀疑我也是幻梦里的假象?”
云池不语,只是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阴阳之眼已经不为你所控制了吗?”他继续着手中的动作,眼也不眨一下,语气淡得似是自言自语。
“先生何意?”云池面不动,心下已暗暗有些吃惊。
“北周京周城出了一位可见阴阳之人,不就是你吗?现在,它们无法任由你心自由地在你的视线内出入?所以,你分不清我是真是幻?”
“不,我不想见依然可以不见。”她轻扯唇角道,“先生博学。”
“你梦见了什么?”他将一株萝参叶塞进嘴里咬了两下,又吐出来。
“往事。”云池朱唇轻启,将痛心的过往轻言淡语一语带过。
“幻梦是一把利刃,惑人的心魂。沿江镇北、南空无一人,穿过柳树林,如今只这西处还住有人家,再往前行便是你要去的地方。”
如果说自进关那时便中了招,那客栈小憩只是一个假象了?惑人的心魂么,这确实是蝶妖的拿手好戏。伸手摸了摸后背上的伤疤,脑海中想起梦里师傅的面容。幻梦,虽然是梦一场,却真实如昨日。
转过身,忽然瞥见一个影子在门外晃动。
“姑娘要等那位爷么?”车夫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云池不答话,自醒来后便未曾见川的人影。车夫说进入柳树林之后,云池忽然晕倒,他就莫名消失,之后再也未曾回来。川突然离开,所为何事呢?细细想了想,也未曾从青袖的话里找出头绪来。无奈地摇摇头,移步出门,自柳树后走出一个人来。
“姑娘可有事?”见对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脸上,云池忍不住开口道。那子细细的柳眉,白净的脸庞,如烟的眸子里闪着一抹浓浓的愁绪。
她眼波微转,轻轻扫了云池一眼,便抬脚走了。
云池朝她离去的背影纳闷了一会儿,闻见车夫在屋里叫她吃饭。饭桌上烟雾轻绕,熏得她眼睛有些疼,胡乱吃了几口饭,便坐在一边猜想着川的去想。饭后,车夫立在书架边阅书,云池侧目望着他投在墙上的剪影,心里涌起一丝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