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魏骁能给周景辞的东西不多,只想着,能多待他好一点,就好一点。
周景辞知道他没钱,便每每请他吃饭,人大的餐厅、小饭馆儿,没过两个月他们就吃了个遍。
魏骁力气大,又肯动脑子,一个学期总算存下点钱来。
他一直想送周景辞一个像样的十八岁礼物,于是,那个寒冷的雪夜,他花光了自己半年的积蓄,在商场买了块儿玉观音送给他心爱的宝贝。
周景辞收到后又惊又喜,魏骁则笑着把玉观音系在了他的脖子上,说,“喏,这是定情信物,戴上了就一辈子都不许摘下来。”
周景辞眼里闪着光,他点点头,温声说,“好,一辈子都不摘下来。”
只是,周景辞一家清贵,周明李岚夫妇又最爱文玩古物,他从小浸润此道,何尝看不出这只是块儿不值钱的糯种玉。
那个夜晚实在太冷了,他们牵着手在五道口踱来踱去,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卖烤地瓜的,身上的钱却没带够。
周景辞耳朵都红了,也不知是臊得还是冻得,他凑到卖烤地瓜的老伯跟前,支支吾吾地说,“买个烤地瓜,要,要小一点的。”
周景辞把烤地瓜剥开捧在手里,魏骁则就着他的手啃一口,两个人一人一口,轮流把这个烤地瓜吃完了。
地瓜热腾腾的,吃完后,两个人的嘴都烫得闭不上了,呼出一股又一股的白气来。
寒假,他们一起坐着绿皮火车回J城,不舍得买卧铺,便依偎着坐了一路。
打春后,他们回到北京。周景辞攒了小半年的生活费终于派上了用场。
那时魏骁四处打工,周景辞的专业课又渐渐多了起来,两个人能见面的日子少得可怜,于是周景辞一咬牙,买了两部诺基亚,一个送给魏骁,一个自己留着。
那时候,一部黑白的诺基亚手机就要小一千块钱,魏骁牛脾气上来了,半天不肯收。
周景辞急了,说,“买都买了,你不要我就送给别人去了。”
魏骁一听他说这话,才连忙把手机收好,不顾乌泱泱的人群,抱着周景辞亲了好几口,“你傻不傻?给我花那么多钱。”
周景辞被他亲得七荤八素,脑子晕晕的,他想,不傻啊,给自己心爱的人花钱怎么能叫傻呢?
有了手机以后,电话费又是个巨大的开支。他们舍不得每天打电话,便约好了每天发短信。
短信费虽便宜,可积少成多,亦是要花上不少的。
于是,每当周景辞想对魏骁说话了,便写在纸上,等到晚上回了宿舍,再一并打在一条短信里发给魏骁。
魏骁总开玩笑说周景辞那时的短信又臭又长,可他心底里却是很珍惜的。
最初的那块儿手机他们用了整整三年,直到坏了、打不开了,魏骁才买了新的。
想到这里,周景辞忍不住苦笑。
什么你的、我的,哪怕是最为贫瘠的日子,他们之间的账也是算不清的。
明明那么苦的日子都熬过去了,怎么偏偏拥有了这么多以后,却偏偏背德离心了呢?
明明他们已经过了半辈子,明明他以为他们会一起到老的啊。
“——景辞,景辞?”
魏骁在周景辞身后叫了他好几声,他却仍是没听见,只留了个剪影给魏骁,落寞单薄,周身弥漫着阴郁的气质。
魏骁不喜欢沉默时的周景辞,更不喜欢他呆坐在窗前,只留一个背影给自己,一坐就是一整个下午。
魏骁走上前拍拍周景辞的肩膀,周景辞这才从自己的回忆中抽离回来,他迷茫地望着魏骁,“你刚刚叫我了?”
魏骁愣了一下,颇有几分不悦,“我都叫了你两分钟了,想什么呢?”
周景辞笑笑,说,“是么。也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些以前的事情了”
魏骁耸耸肩,他怕极了周景辞说以前的事情,就仿佛一无所知的自己“鸠占鹊巢”,从来都是个不受欢迎的闯入者。
周景辞又愣了几秒钟,旋即伸手摸了摸魏骁的脸,低声问道,“再满足我最后一个愿望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