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衣见到宋教授,似乎是在撒娇一样责怪他:“你回来了也不呆在家里,害的我到处找,原来是风老师把你藏起来了。”
宋教授似乎有点尴尬,回答道:“我正准备联系你呢,没想到你先找到他们了。”
秦无衣不依不饶:“骗我了吧,明明是跑到风老师那儿躲我,要么为什么不呆在自己家里?”
风君子反常的一脸严肃,对秦无衣说:“秦小姐你误会了,宋教授确实是躲到我家了,但不是为了躲什么人。”
秦无衣:“哦?不躲人躲什么?”
风君子心中暗想当然是在躲“狐狸精”,嘴上却说道:“宋教授不想说,因为他不想让别人误会他迷信或者胆小,也不想吓着你,但是我知道,他在躲不干净的东西。”
秦无衣显然被吓了一跳,问:“你们不要吓唬我,世界上哪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鬼怪小说看多了吧,故意编故事来骗我。”
宋教授显然与风君子早有默契,缓缓的说:“这件事情我本来不想跟你说,因为说出来怕你害怕或者不相信,但确实是真的。我最近确实遇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说起这件事情恐怕还和我在建江的经历有关。”
周颂和秦无衣听得一头雾水,齐声问:“宋教授不要卖关子了,赶紧告诉我们怎么回事吧。”
宋教授低下头似乎在沉思,一面用一种舒缓的语气讲了一个故事,以下是宋教授的讲述:
风君子说我到建江考察过蔺草加工企业的事情你们已经听说了,其实我不像风君子讲的那样考察的很仔细,得出什么百分之百的结论,实际上我只见过一个得病的工人,那个工人不是外地的民工,就是建江当地的农民。
建江当地人很少到蔺草加工企业打工的,但是也有,这个人就是其中一个。他本来是当地的农民,但是后来他们村的土地被政府征用了,就是要用来开发世界文化公园的那个地方。拿了一次性补偿之后,政府给办了城镇户口,没有地种也就没有事做,恰好孩子上高中需要花钱,补偿金总是不够的,还是要想办法找工作,没有办法就到附近的蔺草加工厂去打工。
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不在工厂上班了,因为他已经不能继续劳动了。他家住在世界文化公园规划区的附近,我也是到当地看风景兼考察碰巧碰到他的家人的。他女人以为我是上面来的什么大干部下来视察的,拉住我说个没完,总之是讲他男人的事情,希望我能给个说法。后来我到他家里去了,看见他之后才觉得非常震惊。
确切的说他当时已经不算一个人了,就躺在那里,全身肌肉几乎都已经干缩了,像一具骷髅,或者说是一具活的木乃伊,他没死,因为他还在呼吸,从肺里发出的呼吸声就像拉风箱一样。
这个木乃伊一句一句的非常艰难的和我讲了他的得病过程。最初他的身体很好,到附近的一家加工厂去打工,主要是给蔺草上色,车间里到处弥漫着一种绿色的烟尘,虽然带着口罩,但是似乎一点用都没有,每天下班后吐的痰都带着一种绿油油的颜色。没人告诉他这个工作有什么危险。
有时候上面有人来检察,工厂会给他们发一个简易的防毒面具,车间里的排风机也会打开一段时间,其实情况是一样的,防毒面具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换滤芯了,虽然像个样子根本不起作用。后来他感觉身体越来越差,经常感到呼吸困难,咳的痰也越来越多,还带着血丝。
后来市里组织了一次工人体检,他被告知得了肺结核,不能再继续工作,就这么下岗了,再后来厂里好像给了他三千块钱,不知道是什么费用。他一直在吃卫生所发给他的药,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吃这些药,也没问这些药谁给的,总之以为是政府给他治病的。过了一段时间,才有个医生告诉他,自己得了矽肺,需要卧床休息。
开始他不知道矽肺几乎是无药可治的,只能采用保守治疗的方法,所谓保守治疗对于他来说就是在等死。后来他知道了,他想不通,总想找人要个说法,家里人曾经也找过很多人,这一次又找到了我,以为我是上面来视察的领导。
这个人说话的时候很平静,似乎对于生死已经没有办法去选择,所以也没有什么害怕,但是我看得出来他的眼神充满希望,希望我能给他一个说法,给他家里一个交代。我只能安慰他,把我身上的钱都留给他女人,并且答应他一定要给他一个交待,虽然我知道我做不到,但是对这样一个人却没办法拒绝。
宋教授的故事讲到这里的时候,大家都没有说话,风君子突然问道:“他还没死,宋教授怎么说自己躲的是不干净的东西呢?”
宋教授叹了一口气,接着往下转述:
是的,当时他还活着,我走的时候他很高兴,终于上面有人肯听他诉说自己的事情了,他也相信会有人给他家人一个交待的,虽然我自己心里知道我还没这个能力。看当时这个人的情景,他也挨不了多久了。
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在我从光州回滨海的第一天晚上,我洗完澡正准备睡觉的时候,突然听见好像有敲门的声音,我起身开门却什么人也没看到,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回去接着睡。但是刚躺下就又听见有敲门声,我再去开门门外仍然什么人也没有,我以为有什么人恶作剧,出门找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人影。我再回去接着睡的时候就怎么也睡不着了,我注意仔细听门外的动静,过了一会儿果然又听见了敲门的声音。
我几乎是冲过去开的门,但是什么也没看见。我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但是当时却非常害怕,我对着空气大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这时候我似乎听见了一个声音——咳嗽的声音,这个咳嗽声就像从一个空洞的风箱里发出来的,还带着一种摩擦的噪音,我突然想起来我是在什么地方听过这种声音。
我心里突然有一种感觉,是他来了,这么说他已经死了,他死后仍然不甘心,不惜千里迢迢的通过某种方式找到我,或者说通过某种方式给我一种感应,希望我不要忘记他的事情。
这就是我第二天为什么要搬到风君子那里去住的原因,不仅仅是害怕,而且是因为惭愧而不敢面对。我能做的其实就是我给建江市的那份报告,我的报告那么写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受了这件事的影响。我也没有办法用别的方式去帮他,但是至少我不敢再去建江招摇,也不太愿意去当文化公司的董事。
宋教授的故事讲到这里就结束了,大家听得一片沉默,风君子发现周颂的脸色居然比秦无衣还要难看,而秦无衣似乎并没有周颂那么害怕。秦无衣问宋教授:“宋教授不会是为了拒绝我而编了这么个故事吧,”语气却非常缓和。
宋教授拿出纸和笔,写下几行字,递给秦无衣道:“这就是那个人的姓名和住址,你可以回去调查一下,看我是不是撒谎。”
秦无衣似乎有点不太情愿的接了过去,抬头看着宋教授幽幽的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不会答应我的邀请了,难道这就叫人各有志吗?”
宋教授略显尴尬,答道:“公是公,私是私,如果不牵涉到其它的事情,我们仍然是很好的朋友呀。”
秦无衣叹了一口气,问:“宋教授要我回去怎么和领导交待?”
风君子又说话了:“我教你一个最简单的办法,你什么都不要交待,就把宋教授刚才讲的这个故事原封不动的汇报给领导听,剩下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你们领导又不是要你来绑架老宋的。”
宋教授也许是为了缓和一下刚才压抑的气氛,指着周颂对秦无衣开玩笑说:“你可以把周老板带回去,他也可以做投资人嘛,周老板对地皮是很感兴趣的,你没有请到我,但是办成了招商引资的事情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周颂:“我只对住宅感兴趣,高尔夫球场没经验。”
秦无衣:“我们的文化城也规划了住宅小区,周先生如果感兴趣的话也可以去看看,投不投资倒没有什么关系,只要先签个意向书象征一下也算是我的工作成果了。”
周颂知道宋教授是故意把话题往他身上转,也说:“现在手头的项目情况能缓过来,我一定会去建江看看的。”心想只要翰林小区能够翻身,去建江看看有没有机会也是个好主意。
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