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忽然想到,他和秦川,连一张合照都没有过。
“好吧,儿子,如果这个你也回答不了,那么爸爸想再换个问题问问你,我实在有些好奇。”
易连山的笑意温和,带着稳操胜券的平静。
“秦川很爱你吗?我是说,像你喜欢他一样,你想要为他逃离我的身边,那么他也一定这样爱你吧?你知道的,爸爸在很多地方古板严肃不讲人情,但对于爱情,有常人意想不到的宽容,可不是什么会歧视爱情的老古董。”
易水想说“当然”,他收紧手掌,维持着面部冷静,尽量克制着他的不安,把眼神从易连山眼睛上垂落到了自己腿上。
他说不出来。
即使是当做一个谎言,他也做不到斩钉截铁回复易连山的问题。
易水的腿开始疼,连带着胳膊,身上,断了的肋骨,撞破了的头,每一个地方都在疼。
他连呼吸都开始困难,身体里火辣辣地疼,让人怀疑医生是不是把刀子丢在了他的胸腔里,心脏跳动、肺部呼吸,每一次身体的运作都带着这把锋利的刀子胡乱割在不知道什么地方。
划开一条口子,就汩汩冒出血珠,使人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不见血地疼。
易连山撕扯开了易水的防护罩,当他毫不留情把易水的外壳扯开,里面久不见阳光的不安尖叫着四处逃窜,把正中心蜷缩起来的易水暴露在外,只需要一阵风就能杀死他。
“我们实在太久不见了,我很想你,也很担心你在外面过得好不好,不过没关系,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好好讲讲你都遇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
易连山并不“乘胜追击”,他没尝试再加一把柴彻底击溃易水。
有那么一种人,在你彻底摧毁他的信念时,他反倒会在极度痛苦中生出更坚韧的心,哪怕撞得头破血流也要再次尝试。
很不幸的,他的儿子恰好是这样的人。
对于这样的孩子,抛给他问题,让他自我怀疑才是最恰当的解决方案。
他的儿子难以掌控,是个极度不照常理出牌的孩子,这样的热血在二十岁出头的年纪有叫人惊讶的韧性和不肯低头认输的果决。
对于易连山来说,也非常棘手。
但唯一庆幸的是,秦川他已见过。一个足够优秀但人生阅历实在扁平的年轻人,易连山太熟悉了,他非常清楚像秦川这样的人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他会做出,自以为是,自认为对的决定。
这个决定的结果不论,但前提只有一个:离开易水。
“你安心养病,你太久没回来,妈妈一定想你了。”
易连山站起来,温柔拍了拍易水的脸:“等你好了,咱们一起去看看她。”
他带上病房的门,透过玻璃看到易水发呆的脸,垂眼微笑,转身离开了这里。
要分开两个不对等的人是这世界上最简单的事,易连山并非第一次做,所以格外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