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闲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画儿,我们……”
青画笑了笑道:“公主先跟着秦将军到山下客栈吧,我过些时候自行下山。”
“那我把守备拨一半留下。”
“不必。”
“画儿……”
“真的不必。”青画知道自己的神情很怪异,或许像只冬眠了几个月的乌龟,春天才露出一点点脑
袋,她也才钻出了一点脑袋;阳光一照,她又缩了回去,探头探脑……明明墨云晔就在山下,迟早得面
对,她甚至已经作好了日后的计划,怎么让他一步步一败涂地;可是临相见,她却始终有几分难耐,况
且,她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书闲终于还是没能拗得过青画,叮嘱了半天还是跟着秦远将军下了山:彼时日暮西山、风浅云清,
桃泽的粉韵儿染得林间溪水绿意夹着些红晕,把山谷衬得如同仙境一般。
在这青山绿水之间有条小溪,溪水清澈见底,溪底的鹅卵石深深浅浅色调不一,其间缀着点点葱绿
水草,零星地游着几尾指甲大小的小鱼儿,在夕阳的映照下闪着波光。
青画早就听闻朱墨的湖眉山是座仙山,山上奇花异草无数,更有许多罕见的药草滋生,小时候的记
忆虽有些模糊,但记忆里的某个角落,那满山的红艳艳还是颇为清晰的;当时,她不谙此道,如今却是
求之不得。
时隔十数年,青画抱着一丝希望,顺着记忆中的路向山上走,记忆中的路已经有些模糊,约莫半个
时辰,她才在小溪上游看到了那一片似曾相识的红艳艳,除了满溪的药车,溪边有块月白的巨石,
石头上却还坐了一个人,那人似是没有听见她的脚步声,仍背对着她看着溪中浅草落花。
那是个绛紫的背影,三千黑发如墨,被一个紫玉的束发环着,饶是晚霞的金光都难以比拟的氤氲。
青画瞪大了眼睛,心跳如雷,她的指尖发颤,划过衣锦的温度是冰的;她曾经那么熟悉他,熟悉到
时隔六年,只要一个背影,她就能把他给认出来,毫不迟疑。
墨云晔,怎么会是他?青画屏着呼吸站在巨石边上,眼里翻腾着比晚霞还要刺眼上千百倍的火焰,
如果有什么情感比痴恋更刻骨铭心的话,那便是恨,满门抄斩、血洗宁府,凶手就在眼前……她却不能
杀他!他一条命太低贱,怎么能偿还宁府上下那么多条人命?
墨云晔……她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个名字,从苦涩嚼出了血腥,滔天的恨意把她的灵魂纠结成了一个
狰狞的形状,勒得她喘不过气;从再见他的第一面开始,她才明白,宁锦命丧、青画重生,老天让她拖
着残破的灵魂寄生在这个痴儿的身体里,为的不过是血债血偿。
“噗通”一声,溪水里的一条小鱼跃出水面,又重重地跌回了水中,发出清脆的声响;青画的心顿
时提到了嗓子眼,她眼睁睁地看着墨云晔转过头,那一双水玉一般的眼眸浸染了夕阳的余晖,恰恰对上
了自己……相对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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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画在对上他视线的一瞬间,收敛了眼里的恨意与锋芒,只是睁着空洞的眼睛看着他,他当然不会
知道,她的指甲早就掐破了掌心,被她在一瞬间藏到了身后;她必须忍,既然跟着来到朱墨,就不能半
途而废。
墨云晔也在看她,他高高在上,见到的是一个身着绿衣的小女子呆呆站在不远处,她的身形娇小,
一张脸有几分苍白,却是精致玲珑的,只是那一双眼睛却好像看不见东西一般,空空洞洞,没有一丝神
采;在他的注视之下,那小女子把手藏到了身后,眼眸中露出一丝光芒,瞬间点亮了她整个人,居然好
看得像是山精树魅!只是片刻后,那眼里又是茫茫然一片,刚才的景象仿佛梦幻一般。
这样一个荒郊野外遇见的苍白少女,墨云晔垂眸一笑。下了巨石到她面前,轻声道:“天快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