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里喊:“瘸子爷爷。”
老瘸头“咕嘟咕嘟”抽着水烟,青烟蔓出,罩住他的脑壳,又很快被山那头刮来的风吹散,他咧开一嘴大黄牙,憨憨地笑。
春信牵着雪里进灶房,踮脚从柜子里拿出个白瓷碗,“喏,吃吧。”
一小碗炒蚂蚱。
春信说:“昨天我来,爷爷带我去人家田里捉的,回来用热水烫死,把头和翅膀摘了,晾干用大铁锅炒的,可好吃了。”
雪里“嗯”一声,这玩意她听说过,却从来没吃过,她有点接受无能。
春信端着碗往她面前递了递,“好吃死了,你快吃啊,我本来想,如果你今天没来,晚上我就全吃了,爷爷说隔夜软了就不好吃了。”
雪里低着头,又“嗯”了一声。
“你不要光答应不动手,你吃啊,好吃死了。”春信揪了一个扔进嘴里,“吃啊,可香了,脆脆的。”
嗯,脆脆的,她听见了。
“你不要怕,你吃过一次就知道了……你咋不吃啊,我喂你吃啊。”
她喂人不等人张嘴,硬往人嘴里塞,雪里几乎都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像突然没了信号的电视机,满屏都是雪花,滋滋啦啦响。
上下颌机械咀嚼,浓郁的香味在口齿间爆开,春信接连不停往她嘴里塞,她一脸懵逼地吃完。
许久,意犹未尽咂咂嘴巴,别说还挺香的。
接着春信带她去参观自己的房间,邀请她躺到自己的稻草床上去,“你试一试,真的很软。”
确实很软,雪里笔直地躺着,两手交叠在小腹,深吸一口,阳光从没有玻璃的窗户里洒进来,这里到处都是稻草被太阳晒得热烘烘的味道。
春信向她宣布,“以后我就住在这里了,我也不上学了,上学要花钱,我没有钱,我跟爷爷一起种地,我们种烟叶子,晒干赶场的时候拿去卖。”
“我还要采茶,春天去山上采,晒干赶场的时候拿去卖。”
“我还要学砍树,哼,等到冬天他们想要熏腊肉,就来我这里买,不然就熏不成。”
她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把自己从早到晚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雪里静静听着,没有反驳,也没有说蒋梦妍和奶奶打架的事。
她躺了会儿,从书包里把牛奶面包拿出来,春信笑嘻嘻凑过来,“是给我的吗?”
得到肯定的答案,她就抱着东西跑出去找爷爷,雪里听见一老一小在外面客气,过会儿春信胡哼哼着小曲甩着走蹦跶进来,问她,“你要去小溪边玩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