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听越气。
当初从姑灌山把他带走时没有问过他同意,把他炼成红绳也没有问过他同意,如今因为他人一句话,说烧便要烧了,那焚炉是能随便进的地方吗?进去之后,神魂俱消。他虽已是月老手中的一根红绳,却不仅仅是一根没有知觉意识的线而已,如那仙官所言,他已经算既是妖又是仙的神物了,按理说月老应该将所有由绛君而来的红绳一一往天界名录上注好名字,以妖仙之身份相待,可谁曾想自己的同伴们在帮助月老促成一桩又一桩姻缘后,得来的却只是投进焚炉的结局。
面子,就是面子而已。
凭什么,凭什么自己的一生只为了成全别人的面子?
焚炉的火光,隔着布袋子也明亮得刺眼,袋子里所有的同伴都在呜呜哭泣,可那又有什么办法,逃是逃不掉的,袋子上有月老下的封印。
就只能希望能快掉把自己烧尽,少些痛苦吧。
“这儿有我照应,殿里还有一袋你去拿过来。”
“还有吗?这不是最后一袋了?”
“不是吧,我记得还有一袋,你回去看看,别出纰漏。”
“行,我回去看看。”
以为接下来就是烈焰焚身了,谁知密闭的袋子里突然伸进来一只手,不偏不倚抓住了他,不等他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便落进了另一个黑漆漆的袖口中。
那仙官四下瞅看,确认无人看见他的小动作后才放下心来,旋即将重新收紧的袋子一把扔进了焚炉之中。
离开的仙官很快走了回来:“没有了啊,这是最后一袋了。”
“是吗,那怕是我记错了。”
“都烧了?”
“烧了,走吧。”
命运的改变来得猝不及防。
因为面子,他差点成了炉中灰,因为爱慕,他又捡回了一条命。
很快,他便被当作礼物偷偷送到一位仙娥的手里。
“你生辰快到了,这是现下唯一一条用绛君炼成的月老红线,我偷留下送你。”小仙官说话时,脸红得像熟透的果子,“不到用时别撕下符纸,这东西鬼灵精的,会跑的。”
“你疯啦?被月老知道了你会被打死的!”小仙娥捧着被符纸缠住的红绳,担心不已,“再说你送这个给我作甚?”
“想不到还能拿到什么比这个更宝贵的,毕竟只得这一条了。”小仙官局促地搓着手,支支吾吾道,“你若有不想分离之人,只消拿此绳绑住彼此尾指,也可至死不分离了。你说宝贵不宝贵。”
小仙娥也红了脸,想了想,却将红绳推回他面前:“我不要。”
“你怕什么,没有人知道的!你拿着吧,我也给不了你什么好东西!”
“哪怕你只给我一片地上的落叶,也比你偷来东西送我好。”
“这不算偷吧,唉,反正你拿着就是,以后总会有用!”
“我不要。绑来的不分离有什么好的!”
“咳,反正你拿着吧!”
“我说了我不要!”
“你拿着!”
你推我扯之间,也不知是谁动作太大,竟撕裂了缚住他的符纸,得了这失而不再的大好机会,他终能使出全身力气,飞似的逃了,身后回过神来的两个人根本追不上。他像一条红色的小蛇,从仙殿一路躲到天门,也是命不该绝,那日正是天界设宴之日,四方神仙来往热闹,他瞅准机会,偷偷缠到一位醉醺醺的地仙的脚踝上,随着他安全出了天门,待那地仙落到人界,他才得了机会,溜之大吉。
命就这么保住了,以后就在人界吧,哪里都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