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涤净身上烧燎的味道,阿厘回到辟玉楼之前洗了把脸,冰凉的井水冲掉道道泪痕,哭过的证据只剩通红的眼眶和鼻头。
周琮的居所位于辟玉楼最南侧,阿厘在外间预备好三个汤婆子端进去,就见他已然洗漱完毕,披着湿发,在案前翻看一沓沓写满的纸张,微蹙着眉,样子投入极了。
阿厘将汤婆子一一塞进被褥里,又去汤池间寻了巾子去他身后给他绞头发。
周琮便放下手头的东西,顺从地靠进椅子里,方便她动作。
“虽说江南温暖,可到底入了秋,大人可别再这样湿着头发不管,小心偏头痛。”
“我把外间的窗子全合上了,若是觉得滞闷,一会头发干了我再去开一扇……”
她声量不大,可人就在身后,这絮絮叨叨的话在这一刻填充了他整个思维。
偏生出一股子安心地懒散之感,方才十六急匆匆送来的信笺看到一半,居然也无心再拿起了。
“阿厘。”他忽然唤她。
“怎么了?”她垂眸看他的额骨,真是生得利落漂亮。
“青湖荷花莲叶未凋,明日可想去看看?”
阿厘情绪还低落着,听闻他要带自己出去玩也提不起兴致,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脸颊贴上他的半湿的发顶:“大人有时间去吗?”
“三日后须得返程,在此之前带你在良株转转。”感受到她交迭在脖颈前双手的湿意,便用自己干燥温热的手掌,盖住她的。
阿厘惊讶:“数目不是还差许多吗?”
“马上便能追补上。”他说的心有成竹,引得她好奇极了。
马维聪不愿将家底尽数掏出,又依仗自己在地方官场耕耘多年,对征粮之事已经开始敷衍。
周琮极少见地流露出些许张扬,拾起桌案上的那沓纸,拎出一张拿给她。
阿厘辨认着这墨迹:“江南道铜汇县……黄三春役于良株青霞至西郊段……”其上还有红油摁的手印,这分明就是证词!
“运河支槽?”她还是困惑着不解其意。
周琮握住她的腕子,将她拉到身旁:“运河沟通南北,明令禁止私引支流。江南道数县违禁,马维聪难逃其咎。”
阿厘仍有疑问:“江南道不是没有发旱吗?为何要引运河之水呢?”
周琮:“灌地。”
“湖泊盐升,稻谷减产,引河水可解。”他解释着,视线却落在手中白腻的腕子上,上面肉盈骨藏,他的虎口圈住绰绰有余。
阿厘恍然大悟,由衷地骄傲:“大人什么都懂!太厉害了!”
“是么?”他手指下滑,跟她十指相扣,眼帘却抬起,直勾勾地看着她。
屋内烛火通明,寂静无声,阿厘红着耳尖顺着他下拉的力道弯了腰身,被他擒住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