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声鸡啼的时候,这一队人悄没声地出了城直奔大牛村的方向,没有一点耽误。
待到了深沟那里,天色已亮。
葛黎吩咐人围着深沟一圈挖了一道细沟埋上火油,然后命那些精壮男子将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用长长的挠钩在深沟里扒拉着,竟然拉上来了一具又一具残破不全的尸体,有的已经是白骨,里面的臭味熏得人要昏倒。
葛黎用面巾遮面,沉静地指挥着。
半盏茶后,人们将所有的尸骨拉出,堆放在沟渠的旁边竟然有百余具,在烈日下狰狞可怕。
众人将准备好的硝石和火油都倒在尸骨上和沟渠里,然后,围成一圈站在那道火油沟外,有数十个老道和尚将每人身上贴了黄符纸,分别站立四个生门和死门。
此时,时近中午,太阳正烈,烤得大地似乎要冒烟似的。
“点火!”
葛黎一声令下,火把点起从四周抛到尸体和沟渠里,本来这天就炙热无比,沾火便着,更何况有这么多的助燃物。大火熊熊地燃烧起来,沟渠里也是火红一片,宛如一条扭曲的龙,里面突然传来如同野兽般的嘶吼声,脚下的大地都为之一颤。
那道火油挖成的细沟燃起火圈,将那尸骨和沟渠围住。
里面的声音愈大,有人早就抖成了一团,和尚和僧人的诵经声此起彼伏,和着噼噼啪啪的燃烧声。
终于,那声音低了下去,渐渐地没了声息,燃烧的烟火在半空中形成一团黑色的云雾,在阳光下渐渐消散。
葛黎负手而立,长长地松了口气,而牟迈恒此时再看着她的目光多了忌惮和崇敬。
傍晚时分,一行人回了县城。
马车里,葛黎支起手肘耐心地听着对面牟迈恒汇报这段时间城内外的灾情。
壶县受灾面积是最为严重的,更何况又是疫区,牟迈恒确实忙得焦头烂额,心力交瘁。他道:“疫者每日都有,药材难以跟上,所以,下官在城南设了收容之处……”
葛黎道:“去看看吧。”
牟迈恒顿了下,道:“是。”
佟威不禁心疼,他知道自从这位主子接任了赈灾重任以来,几乎没有一天睡过安稳觉,总是能镇定自若地处理一切突发事件,奇异地安定人心。
他轻声道:“主子,您不妨先睡一会儿?”
葛黎嗯声,依着榻闭上眼睛。确实这几日她有些疲乏了,而从那次遇险后她的体力比以前有些不支。
车子里沉静下来,只听到车轮辘辘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骤然,一声凄厉的哭声撕裂了这份沉静。
葛黎睁开眼睛,道:“怎么回事?”
牟迈恒苦笑道:“应该是衙役在挨家搜查。”
从疫病发生后,县郡就做出了一系列的措施,包括围村,隔离,还有督查,诊治,将疫病的发病率减少到最低点。
但是,因为大夫和药材跟不上,有些病者不能得到及时的诊断和治疗,所以往往发现有相似者便将其迅速隔离,其中也不乏有误诊者。
为今之计,却只能如此。
葛黎没有多问,撩开车帘子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