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的舌头太长,说不了话。但似乎是知道机会难得,他拼命吸溜,一段一段地塞回嘴里,滑溜溜的舌头没有知觉,总是掉出来,他就用牙齿咬着,含混地汇报。
“两位妖精大仙说要我们仨一道抢走一个人,半路不知道遇上了什么,那俩人没了,抢的人也没了,到这里只剩我一个……”
“别说废话,人呢?”螃蟹腿敲了敲地面。
老六怔了一下子:“我、忘了。”
野猫抓了抓痒,露出迷茫的表情:“我也忘了。”
横腿儿老祖劈头盖脸地骂道:“你们还能记住什么?养你们不如养条鱼!连个人都看不住,还被那群修士欺负,真是丢我的脸!”
野猫乖巧地低着头听训,本以为一通训斥还得持续些时间,没想到听见自家老祖一摆腿:“算了,打道回府。反正你老祖我本来就不想出门。”
野猫的尾巴竖起来,挨骂归挨骂,但事情还是要办的。跑一趟这么辛苦,怎么能半途而废?
野猫坚持道:“我确实忘了点东西,但那条狗和那只老鼠请老祖出山,要老祖亲自来抓的人,修为境界一定不低。得找来才行!”
螃蟹更加不屑了:“境界?你们一个个窝囊死算了!真是给我丢面子。”
野猫不敢呛声,凡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喘。
螃蟹高傲道:“也不想想,只要有我横腿老祖在,管他境界多高的修士,不都得在我面前乖乖跪
下吗?谁还在乎境界?”
野猫噎住:“话是这么说,可毕竟……”
“好了好了,”螃蟹眼睛周围的壳子略有些发红,“要不是你们非要我来,本老祖才不想出门。也不知道你们到底在担忧什么,与其想方设法对付绝顶山,还不如多讨好讨好你祖宗我。只要有我在,你们都能好!可你看看这,太阳晒的我都快干巴了,真是败兴。”
“不过,”螃蟹话锋一转,“既然来着一趟,也不能空手回去。这样,那就等小金收完债,咱们一道回去。”
“小金?”
金大疤瘌会意,立刻召集兄弟们吆喝道:“歇脚村的人听着,把你们挖的宝贝全都给我交出来,不够的就用人头来抵!”
“你,去推几辆车拉矿石。”
“你,去算账,清点人数。”
“你,去找绳子绑人。”
……
“你已经疯了。”恶子凭借朴素的判定方法,断言,“说什么彼岸,根本子虚乌有。你现在溺在水里难以喘息,看见任何像绳子的东西都必须死死抓住,眼睛根本看不清对错!你轻易相信那个骗子瞎说的东西,就不怕落入别人的陷阱?”
周尔曼平静道:“一个乡野混混没什么见识,编不出这么精细的传言来。这件事一定是从别处传来的,可以相信一二。”
“别处传来的也不一定是真,就算不是这个骗子编的,也说不定是其他大骗子的谎话,就为了把你骗过去。骗过去,然后,卖掉,不对不对,说不定是要吃掉!”恶子的语调稚嫩跳脱,用单纯的声音说着残忍的推测。
周尔曼无奈笑着:“是真是假,要去看了才知道。”
“那你的神呢?”恶子甚至感到委屈,“你明明有接触神的机会,为什么还要信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言,不信近在咫尺的神力。”
“我相信,”周尔曼摸了摸恶子的脑袋,微微笑道,“我信,全都信。”
恶子的黑眼珠放大,周尔曼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引起嗡鸣。
这位短发女人没有说谎,她什么都不信,也什么都信。
她用真心祈祷,向世间所有超越人力的存在虔诚俯首,不论对方是谁:
“如果神能听到,烦请救救我,告诉我该往哪里走。”
“什么神都好,菩萨和仙人也好,妖精和魔鬼也好,请帮帮我吧……”
“救救我……帮我……该往哪里走……”
玲纳睁开眼睛。
周围的村民已经被驱赶成几个队伍,有拉矿车的,有搬石头的,还有低着头听山匪们讲话的。
而她和几个年轻女孩在一起,通通被绑住手脚,所有人都被绑到一根长绳子上。旁边只有两个看守的山匪,一个腰里别着枪,一个抡着大刀到处晃悠。
女孩们低着头哭泣,声音从玲纳耳朵里过了一遍,让她偏了偏头,注意到唯一一个没有哭的孩子。
“你说,就是他们带走了小苗。”玲纳凑到丰收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