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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第2页)

她慢慢安静下来,抬起头,眼睛鼻子哭得红红的,看到我微笑地看她,刚止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这倒是个实心眼的丫头。”我暗自想着。

小喜儿抽抽噎噎地讲了一个时辰,我对自己的处境大致有个了解了:我是兆佳?雅柔,皇帝指婚给十三皇子的嫡福晋,父亲是从一品的兵部尚书马尔汉,如今是康熙四十一年,三天前与十三皇子奉旨完婚,却在下轿的时候被发现割腕自杀在花轿里。至于这小喜儿,是我在定嫔娘娘那里做宫女时便侍候我的,感情极好,按规矩嫁给皇子可以带一个丫头,便带了她出来。我了解的,大概就是这些了。

听完“我”的履历,再看看那只包扎好的手,我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使劲闭上眼晃了晃头,再重新看这个环境,终于确认这一切不是假的。我稳了稳情绪,推说要吃东西就打发走小喜儿,然后走下床,开始慢慢在这屋子里转悠。逃之无门便惟有安之若素,只是这么高贵的身份居然简单地落在自己身上,确实有点不可置信。

十三阿哥啊,大概就是那天那个穿红衣服的人了,可惜没看清楚这个三百年后还能万人迷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说不定不堪入目呢?不然这个雅柔又怎么会自杀?遗憾的是不能把这独家资料传到二十一世纪,就算传过去也不一定有人信。

一边兀自胡乱想着,一边用手轻轻拂过那些古典家什。当我走到梳妆台前,一伸手触到镜子,不禁怔住了,镜子里的脸跟我原来的相貌有八分像,还是一样普通的云淡风清的脸,只是下颏尖了很多,眉眼间有一丝挥不尽的洒脱和沉静。显见得是大户人家小姐,保养得还算好,此时不施脂粉,应该也可以算是清秀,不过身量小了些。我仔细想了一下,是了,这兆佳氏此时应该只有十三岁上下吧,可怜稚气未脱就嫁作他人妇了,如今这付皮囊里换了是我,倒也不知以后的日子是福是祸。想到这我不禁自嘲地笑了笑,回过头,却看到门口不知几时竟多了个人,和我一样怔怔地站着……

月白的绫子袄,腰间系着石青色腰带,带上挂着一个黄色的荷包和一块白色的玉佩。不用想,能这样站在这里的,自然就是那个必须要出场的十三皇子了。看他的样子,左不过十六七岁吧。宽脸盘,阔阔的额头,单眼皮,幽黑的眼不怒自威,通鼻梁,略厚的嘴唇,整张脸隐隐透着一股文气。要按现代的审美标准来说,应该说是周正,帅气就免了。身材倒是过人的魁梧高大,也许这就是满人的本色吧。

“咳咳……”他轻咳了两声,又说了一大串我听不懂的话,我这才醒过来,微微冲他笑了一下,遇到听不懂的话就笑,这是我在国外养成的习惯。他一怔,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这下我倒窘住了,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你,可以说汉人的话么?”

他皱眉,上下打量着我,半晌才开口:“怎么你不懂满文?”

“是。”我说。

“这怎么可能?原先在定嫔娘娘那里,你会说的啊?”

听了这话,我腮上作烧,额上开始冒汗了,慢慢低下头,嗫嚅着:“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说罢悄悄抬眼看了看,只见他瞠目结舌地站在那里,脸上阴晴不定地变幻着颜色。我浑身都是汗,感觉自己很怕他。也许是很怕这个世界,其实就连对小喜儿说话,我也是谨慎得很的。言多必失,在这个到处是规矩、步步讲礼数的社会,我还是尽量少说话的好吧。

尴尬的气氛在我跟他之间悄悄盘旋着,突然他大步窜到我眼前,又后退了半步,端详了一会,方说道:“你的手,呃,身子可大好了?”见我轻轻点点头,又说:“我们还有家礼没有补过,皇父特别恩典等你醒了再说,看你这样子,怕是礼数也不记得了,嗯?”最后一句是询问、不解还有怀疑的语气,我只觉得心一颤一颤的,越发低了头。

“唉,”他轻叹了口气,“既是这样,我呆会打发府里的教养嬷嬷来,给你指点一下规矩,晚上进宫之前请安装烟敬茶的礼数,一定要学会,明白了吗?”他语速很快,仿佛是很不耐烦地说出这些话,然后抬脚几步便出了门。

我松了口气,回身重新坐回床上。这时候小喜儿端着盘子进来,放在桌子上。盘子上是一大碗清粥并几样精致小菜,小喜儿一边放碗筷调羹,一边嘴里还念叨着:“十三阿哥这是怎么了?怎么边走边笑?”

我正拿个碗准备自己盛碗粥,听了这话,就愣住了,冷不防小喜儿大喊一声:“哎呀,主子,这怎么话儿说的,让奴婢来服侍您!”说着劈手来夺碗,我被她一吓一夺,两下里凑了巧,碗就这么掉在地上摔成了几瓣子。小喜儿吓得忙不迭跪在地上请罪,我嘴里安慰着她,一边蹲下身子去拣,小喜儿又来拦,正忙乱间,门口传来一声大吼:

“你这是在干吗?!”

003 入宫

——全然陌生的美丽与遗憾

话音没落一只手就把我拎起来扔在床边的脚榻上,甩得我晕头转向,小喜儿和一个老太太赶紧一左一右把我扶起来,我困惑地看着眼前黑着一张面孔的十三阿哥,心里直发怵。

“你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么?这个倒是记得清楚得很啊!”他晃了晃手里的碎碗片。“才见你吓得那个样子,我还信了几分,这才多大一会工夫,我警告你,爷这回人丢得够大了的,别以为你是嫡福晋我就办不了你,老老实实行完了家礼,过三个月想死我自然成全了你!崔嬷嬷,教她行家礼的规矩!”说罢回身竟踹了小喜儿一脚,“赶紧给你主子换衣服,再出差错爷先赏你二十板子!”

一头雾水地听他说了这么一大篇子,快得我都插不上话解释,直到看见小喜儿被他一脚踹在地下,我这正义感立刻烧得心火一拱一拱的。跳过去扶起小喜儿,抬起头瞪着他,憋了满肚子的国骂一时竟不知道该从哪句先开始了,不必照镜子也知道我现在脸黑得肯定不输给他。这人听风就是雨的也太莽撞些个了,本来手上莫名其妙带个口子我也很郁闷啊。才想不计较,又觉得这么让他委屈了去着实不甘心。思来想去,我转过头,用尽量冷的语气开了口:

“这府上的规矩可是让人大开眼界了,摔坏一个饭碗便要打人骂狗,明儿个要是我失手打了咸菜坛子,岂不是该送进宗人府了?”

满意地看他愣在那里,背过身又说:“爷请先外头凉快凉快,容我先垫点东西再发落可好?”说罢便坐下不再理他,一边又示意小喜儿给我盛粥 。半晌才听见后面“你……咳!”的一声,再回头他已经拔脚出去了。侥幸之余还是有点担心,也不知道会不会紧接着甩出一双“小鞋”给我穿呢。

……

呆呆地盯着镜子,看小喜儿左一盘右一绕地把我的头发绾在一个金镶玉的扁方上,动作麻利得令人咂舌。扁方两头留出空,各露出一个口衔连环的鸟头,环下各坠大红流苏并珍珠二串。头顶的两把绾好后,正中攒了朵珠花,才又将颈后留下的头发编成几根小辫,再归总挽起用一根发带系紧,遂成燕尾。

穿上大红团花的褂子,小喜儿端来一个盘子,上面放着一只玉镯,一个五彩荷包,一支累丝攒金的牡丹花簪。一一给我戴上,我转脸看到匣子里有根梢蓝点翠的团花簪,便拈起来对小喜儿说:“带这个不好?”

没等小喜儿答话,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插了嘴:“戴那牡丹的罢,那一套是皇父赏赐的。”

我在镜子里对着喜儿撇撇嘴,心想:我又没问你,坐在那半天臭个脸不开口,这会子开了口就是这腔调,古代的阿哥真不好相处。

装扮完毕,套上盆底鞋,我小心翼翼地站起来。还好,初中的时候去避暑山庄照宫装照时,我就穿过这种鞋,对于它的稳妥程度心里有底了,想来出门坐车都有人扶着,应该没问题的。转过身,斜着眼对十三阿哥说:“请爷的示下,没有什么不妥了吧?”边说还边标准地福下身去。他上下看了看,脸色缓和了些,又低头看看自己,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抬手把自己腰间的荷包摘下扔在床上,然后对我说:

“把你准备的荷包拿来给我戴上!”

“我准备的?什么荷包?”

小喜儿一旁拉拉我,小声说:“就是出嫁前按规矩给爷绣的荷包。”

我皱了脸,出嫁前的事我哪知道?小喜儿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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