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是礼部减之又减,但是毕竟是帝后大婚,昏礼的礼制也要从早至傍晚,流程删减了,也难免繁琐。
百官拜谒与诰命夫人一一参拜都要耗费不少功夫,人来人往的嘈杂之中,那些过往或是善意或是轻蔑的人,此时皆垂首恭立在阶下。
即便是一直到今日尘埃落定了,其实还是有很多人觉得有些不太真切。
明楹被傅怀砚牵着拜谒过太庙,随后在殿前三拜,礼成以后,他们前往从前东宫的寝间。
按照道理来说,御极以后应当迁出东宫,今日帝后成婚,理应宿在政和殿,也就是从前显帝的寝殿。
但今日成婚,却是宿在从前的东宫。
礼官兢兢业业,很想问问新帝此举是否有些不妥,只是想了想,这桩婚事,破例的哪里是一次两次,既然是决定的事情,基本就没有更改的余地。
是以这些话在嘴边绕了好几圈,还是并没有问出口来。
只连连应是,转头就回去吩咐下去。
乌泱泱的人群之中,霍离征站在武官其中,遥遥看向远处。
帝后方才前往拜谒太庙,他们身为臣子,自然不能随行,此时皆是站在阶下,四处传来很低的议论之声。
一直到了现在了,还是有不少人感觉有些不太真切,毕竟傅怀砚先前,是满身清誉到几近无可诟病的太子殿下,现今迎娶新后,却又为她一再破例。
更何况这位新后从前的身份,还实在是微妙。
旁边的武官扼腕叹息,悄声道:“也不知晓这位新后到底是什么人物,从前这位太子殿下什么时候让旁人近身过,先前在边关的时候,亲自领兵突围,剑至突厥王赫连雄颈侧逼他退兵,那时是何等的风姿勃发,现在为着这位新后落了个不好的声名,我是觉得,大丈夫何患无妻,只患功名不立,现今这般行事,实在是有些不值……”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摇了摇头,好像是真的觉得有些可惜。
武将心思简单,说话时心直口快,这样的话旁边的人哪里敢接,只能以目示意,让他声音小些。
那武官心中自然也是知晓这个道理,只是大概是此时实在是觉得不吐不快,先是说了句忠言逆耳,然后嘟囔着又想着说些什么。
只是这话头,却又很快停在喉间。
因为他倏地对上了霍离征平淡无波的视线。
实在是谈不上是善意。
今日帝后大婚,武将们不得身带刀刃前来宫闱。
旁边武官瞧见霍离征神色不对,连忙在旁打圆场道:“我说王兄你也是,你分明知晓霍小将军仰慕新帝,现今还在小将军面前多嘴,这不是成心给人找不痛快么?况且啊,你这话若是被新帝知晓了,免不得责罚,祸从口出,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何必说着讨嫌的话来!”
那武官闻言,还忿忿不平,朝着身边人道:“在下所言皆是肺腑之言,难不成你们就不曾这般想过?”
霍离征面色冷漠,他回道:“我从不曾这般想过。”
“陛下自有论断,容不得旁人置喙,王兄所言之错,为其一。王兄为人臣子,却出口僭越,为其二。”
“而且,值得。”
“王兄妄下论断,有眼无珠,为其三。”
大丈夫何患无妻,只患功名不立,现今这般行事,实在是有些不值。
霍离征现在所反驳的,是最后一句。
这位出身霍氏的小将军一向都性情平和,纵然是寡言少语,但是却又怀有一颗赤胆之心,脾性一向都极好。
今日这群人,也是第一次看到他这般动怒。
一点情面都不留。
身边的人以目示意,皆是惶惶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