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回荡了十五年。双岗镇,他已不知能否再回来,也许已没有回来的必要。有些事,有些人,忘了岂非更好。希望她过得幸福,贺令杰在心里想着。
“你来的时候是我用这辆车送来的,没想到你走了还是我用这辆车送你走!”阿强的一句话打破了沉默。
“我也没想到这么多年后你还开着这辆车,我实在怀疑我能否活着离开双岗镇!”
“你不懂!正是因为这路难走,我才舍不得换车。我对这车有感情,我对他它的每一个地方都比对老婆还熟,可以这么说,我跟它已成了一个整体。我开着它走这条路也不知走了多少回了,到哪个地方要减,在哪个转弯方向盘要打到底,这些我都一清二楚,闭着眼睛都能开出去。”
“靠!现在还要减?那我还是走路算了!”
“过了前面那个弯就可以加了。不要着急!”
“你这话已说了三次了!”
“呵呵,快……快了!你要去哪里啊?”
“不知道啊!”
“那也是啊,你都不知从哪里来,又怎么知道到哪里去呢!”
……
两人一边摇摇晃晃的,一边大声地聊些有的没的。颠簸了一天后,在快要天黑时终于到了城里。两人说了一些要对方保重的话就各做各事去了。贺令杰在一间便宜的旅馆住下,等到第二天再坐火车北上石家庄。
晚饭过后,贺令杰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十几年没有离开过双岗镇的贺令杰看着大街上的每样东西都觉得新鲜。这时他才现双岗镇的生活是多么的单调泛味。
贺令杰在一个蛋糕店前停下了脚步,透过玻璃窗,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一份份让人流口水的各式各样的蛋糕。贺令杰想起了他三岁生日那天,那天的事情又一次浮现在脑海。每次,贺令杰都尽量让自己不要去想它,但越不想它就在脑海里出现的越频繁。他又想起了陈婉姗,不知道她有没有吃过蛋糕,不知……贺令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苦笑着骂自己傻呼呼的。
一个小孩子的出现打断了贺令杰的思绪。这是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他身上穿着破烂,瘦如柴骨的上半身几乎全部裸露出来,皮肤晒得黑黑的。他现在正抱着贺令杰的腿,用他唯一的一只手紧紧地抱着贺令杰的腿,一双乌黑的眼睛正望向贺令杰,眼神里充满了渴望。
“哥哥!给点钱吧!哥哥!给点钱吧!”小男孩乞求地对贺令杰说。
贺令杰一下子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可怜的人。与眼前的这个身体残疾、无家可归、到处流浪、食不裹腹的小孩子比,贺令杰觉得自己真的幸运多了。
他不忍心再听着这孩子再重复着那句令人心酸的语句,立即掏出十块钱给小男孩。小男孩拿了钱后马上跑进一个小巷不见了。贺令杰想他一定是饿坏了,可能已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吧。
贺令杰呆呆地望着小男孩消失的巷口,心情变得很复杂。过了好一会,他才继续向前走去,但此时,他已没有了刚才的好心情。他本以为城市里的人生活都过得很富裕,没想到还有一个这么惨不忍睹的小孩子。
但是,更让他想不到的事情生了。忽然之间来了一大群小孩子,他们纷纷涌上来围在贺令杰的身边,他们有的抱着贺令杰的腿,有的扯着贺令杰的衣服,有的拉着贺令杰的手……这群小孩子大约有十几个,有男有女,年龄从三、四岁到十一、二岁不等。他们的共同点是:衣着破烂,全身脏乱;全都是残疾儿童,有的没手,有的没脚,有的眼瞎,有的哑了……最大的共同点是,他们现在在说着同一句话:“哥哥!给点钱吧!哥哥!给点钱吧!”
如果说刚才贺令杰看到那小男孩的心情是讶惊,那此刻他的心情已到了无法用文字表达的地步。如果一定要我说,那我只好说贺令杰此时的心情是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的震惊。
贺令杰看着这群小孩子,他急得汗如雨下。他身上的钱并不多,明天还要买火车票,总不可能把钱都分给这些小孩吧。但此时的情况,不给钱这些小孩子就死活不走,贺令杰总不忍心强制把他们扔开。路上的行人都在看着贺令杰,有些人还一边吃瓜子一边坐在凳子上像看马戏一样看着贺令杰会怎么做。贺令杰的脸一下子变得红通通的,尴尬的不得了。
贺令杰心想给吧,给吧,钱没了再想办法,现在的情形可真是丢死人了,他恨不得地上有个洞钻进去。
就在贺令杰伸手进口袋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三声响亮的口哨声。围着贺令杰的这群小孩子一听到口哨声便“呼!”的一声散开了。
贺令杰被这突然的变化愣了愣,但很快他的心情一下子就舒坦了许多,无论如何,他已摆脱了有生以来最尴尬的场面。他向哨声传来的方向望去,一个满脸胡子的中年瘫软地趴在地上。他的脸上还有一些伤痕,头埋得很低,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此时,他右手拇指搭在食指上正从嘴边放下,似乎刚才的哨声就是他吹的。在他的旁边站着一个身着青色衣服与贺令杰年纪相仿的少年。那少年此时手里握着一条短棍指向趴在地上的中年人。
贺令杰似乎已明白了些什么,他走到那少年面前。
贺令杰问那少年:“是他叫那些小孩子去缠着我要钱的吗?”
青衣少年说:“没错!所以我要抓他回去,让他接受应得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