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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第1页)

一点感想(代序)(1)

毛翼虎

王泰栋同志以其所撰之《陈布雷大传》给我看,他是一位有心人,为写此传,下了不少工夫,费了大量心血。几经修订,庶成此稿。我通读以后,不禁思绪万千,感触多端。

布雷先生是我的宁波大同乡。忝属晚辈,虽少交往,但早年对他的文章道德,是颇为心仪的。1948年,我任立法院立法委员时,有机会得在南京识荆,曾多次偕同浙江同乡去看望他。他沉默寡言,谦恭有礼,使人有肃然起敬之感。有一次我问他国共双方的力量对比和形势,他用缓慢低沉的口气对我说:“力量”和“形势”两个词要分开来讲,论“力量”,国民党陆、海、空军优于共产党,问题在于“形势”这个词。他是看到总的趋势的。我和他最后一次晤面是在国民党中央党部开会时,他一反常态,殷勤招呼,亲切握手。后来到他自杀的噩耗传来,我仿佛恍然感到他是在和人们告别。思想上的矛盾,精神上的痛苦,终于使他出此下策。

《陈布雷大传》资料丰富、真实。其实此书写的不仅是布雷先生个人,实际上反映了辛亥鼎革以迄新中国成立前四十年间的政局诸端,其间以布雷先生与蒋介石的关系为主轴加以叙述,兼及布雷先生与郭沫若、邵力子、张治中、沙文若(沙孟海)诸人,与同僚下属以及兄弟、妻子儿女间的种种关系。不仅可供了解布雷先生的为人处世,对当时的时代环境与历史背景的来龙去脉也不无重要的参考价值。作者的态度是实事求是的,总的来说,符合当时的实际情况。

我总感到,评价一个历史人物是难的,像布雷先生这样的人尤难。因为写到他,就必然牵连到蒋介石和当时政局的方方面面。像作者这样用笔,如在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前,就绝不可能。这只有在三中全会后批判了“左”的错误倾向和实现了拨乱反正与团结一切爱国力量的政策之后,才能解放思想,来写这样的文章。综观布雷先生的一生,他的廉洁操守是众所周知的,可惜由于未能体认政治立场之错误,造成金陵自殒的莫大悲剧。盖棺论定,我觉得他的一颗爱国之心从未泯灭。当祖国处于风雨飘摇、外侮侵凌之时,他奋其如椽之笔,于《天铎报》、《商报》以至抗日时期代蒋介石所拟的有些重要文告中,可以看到。当然他为蒋所拟文稿,亦多违心之论,这正是他最感痛苦的地方。他的死,是死于“士为知己者死”的封建观念,这是不可取的。

时代在前进。当前,新中国已巍然屹立于世界,再也不是以前那样任人宰割的旧中国了。国家稳定团结,改革开放形势大好。香港已经回归,洗雪了我百余年来的耻辱,更令人鼓舞。台湾尚未团圆,国家没有完全统一。但读了《陈布雷大传》,我觉得我们正是应该借鉴历史,接受教训,从团结奋斗振兴中华着眼,共促统一之成。不仅国共两党应该携手合作,在台湾的其他政党和炎黄子孙都应该以国家民族的利益为重。现正是中华民族重新振作奋发腾飞的契机,愿借以寄语在台国民党诸同仁和台湾同胞,希望大家能从祖国的统一大业出发,解脱旧的思想束缚,跳出小圈子的局限,共同携手为祖国的繁荣富强,为子孙后代的幸福同创千秋功业!

1997年7月

(注:本文作者毛翼虎先生,曾任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中央监察委员会常委、民革浙江省副主委、民革宁波市委名誉主委,宁波市政协副主席,已于2004年去世。)陈布雷日记解读(代序)陈布雷日记解读(代序)王泰栋

为了写《陈布雷大传》,我征得布雷先生二公子陈过老人和布雷先生孙女陈重华女士的同意,借来布雷先生1935年2月至1948年11月12日之日记29本(缺1941年上半年半年)。这29本日记原件已由布雷先生亲属捐赠国家第二历史档案馆,第二历史档案馆按照惯例,将复印件回赠给其亲属。所以我看到的是复印件,不过字迹还是很清晰,基本上保持原样。

这29本日记,全部是蝇头小楷,用毛笔书写,写在专用的文渊阁稿纸上,16开,每面平均500字左右,每篇注明月、日、星期、天气、晴雨,还有温度(华氏)。4404天,每日不间断,一个月之回溯、并记、杂感等,也有剪报、图片等。布雷先生真可谓有心人,留下了这么宝贵的史料,而且基本上没有错字,没有别字,也没有漏字,估计最起码在150万字,一口气写下来,坚持4404天,真令人肃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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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感想(代序)(2)

这12年8个月时间正好是布雷先生跟上蒋介石,在侍从室作幕僚长,其中又有八年抗战,因此日记所记应该是与这段重大历史有关的真实纪录,是第一手史料,弥足珍贵。不仅具有参考价值,也有研究价值,更兼有欣赏价值,仅就这150余万字的小楷而言,笔力苍劲,文字简洁又传神,常常一句话,三四个字,就把事物写活了。我仿佛看到一位老人在深夜奋笔疾书的情景,在笔下喷吐出他的内心世界,为后代留下了多少宝贵的史料啊。

陈布雷作为蒋介石的“文胆”,其首要任务当然是为蒋起草重要文告,自1927年春在南昌第一次见蒋介石,为蒋起草《告黄埔同学书》以来,以后,凡蒋的重要文告,差不多都经陈布雷之手,诸如1928年6月随蒋去北平,为蒋起草《祭告孙总理》文,1934年9月,秉承蒋的旨意,起草《敌乎?友乎?》长文,这篇长文因为非常敏感,在国难当头之时,“连日本是友是敌都怀疑起来了”(鲁迅先生语),蒋介石和陈布雷商议后是以徐道邻的名义发表在1934年10月号的《外交评论》上。1935年以后日记记录的是抗战8年中的重要文告,如1936年10月31日,蒋介石的50岁生日,蒋介石自己提出要写一篇《报国与思亲》。以往重要文告一般由陈布雷两三天内写成后,经反复修改就以蒋介石名义发表在报纸或广播,惟1936年西安事变,蒋介石回来,陈布雷除了为蒋起草对张学良、杨虎城训词以外,就是为蒋介石编写《西安半月记》,全文也仅一万几千字,初稿写就也不过两三天工夫,但反复修改,从1937年1月改到4月,陈布雷心情烦躁。日记中有详细的记录。陈布雷为蒋起草文告最最顺利,影响最大,使蒋介石在国内外赢得较好名声的是抗战爆发的一些文告,如七七抗战全面爆发后,7月19日,蒋介石在庐山谈话会上发表的《最后关头》一文,蒋介石慷慨激昂宣布:“……如放弃尺寸土地与主权,便是中华民族的千古罪人”,“如果战端一开,那就是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这些名句,对于动员全国人民抗战起了鼓舞作用。最最著名的,是1938年陈布雷在武汉,在日机轰炸下,为蒋介石起草的《抗战周年纪念告全国军民书》,这篇6000字的文告陈布雷确是倾注了全身心写就的,当时《大公报》主笔张季鸾评论该文谓:“淋漓酣畅,在统帅昭告全国之书告中当不能更详尽于此,篇幅虽长而不觉其冗,气势旺盛,通体不懈,是抗战前途光明之象征,”陈布雷对自己这篇为蒋起草的文告也甚满意。这篇文告用五种语言,向国内外广播,海内外各报,一律在头版头条刊出,蒋介石的抗战决心赢得了国内外读者的赞扬,日本方面由此一方面加紧对汪精卫的诱降,一方面再也不以蒋为对手诱降,而是加紧轰炸,必欲置蒋于死地,甚至连蒋的老家溪口也轰炸得一塌糊涂,将蒋的元配夫人毛氏也炸死了。

陈布雷为蒋介石起草文告,真可谓呕心沥血之作,而且连日抱病写作,他在1939年“一月份之回溯”中记载:“本月共卅一日,适当汪变发生之后,舆论复杂,人心激动,中枢处理此事,甚费苦心,二十日以后举行五中全会,先后十日,故本月中起草文字及奔走接洽之事较繁,全月共见客六十人,访友九次,出席招待中央委员会会餐五次,阅定普通讲话稿四篇,起草重要文电九件,核阅对外谈话稿一件,为蒋夫人改定论文五篇,修改全会中关于国际问题讲演一篇(惟果起草),修改告教育界及士绅书一件,撰拟全会开会词一篇,又闭幕词初稿一件,参加起草全会宣言(先后修改四次),又修改精神总动员纲领二次,核阅提案及计划方案等文件……”—月之中就接待了60位客人,开会、会见50多次,起草改稿达30余次,工作量确实是超负荷了,而这种政治文告使陈布雷觉得“最感支绌之苦”,于是陈布雷也会在日记中发点小牢骚,如1939年10月6日日记记:“……三时醒动笔,题目太大(注:起草告国民书)而委座所欲容纳之词又似太细小而具体,安排斟酌甚苦……”但是蒋氏夫妇对陈布雷是厚待的,所以陈布雷在日记中说:“……得电话准许并嘱静养,其曲加体谅处,令余感动于心……”戴季陶告诉陈布雷说:蒋先生对其说过,最苦劳的是布雷了。于是陈布雷又感激涕零,特别是陈布雷50岁生日,1939年的12月24日,蒋介石亲笔给陈布雷写了祝寿词,陈布雷在12月24日日记中记:“……奉委员长手示,以余明日生辰,手书‘宁静致远,淡泊明志’八字相赠,瞻对感激,作一长函报谢,午刻,蒋夫人制作饼饵相贻,亦函致谢……”

一点感想(代序)(3)

陈布雷日记中还有一大特点是,这13年来,凡国内外大事,都有所记载,红军是1934年10月开始长征的,蒋介石曾在这一段时期入川、滇、黔,一方面是“追剿”红军,一方面是控制地方军阀,陈布雷随侍左右,所以都有记载。其他如两广事变,西安事变,抗战开始,庐山谈话会,撤出南京,武汉抗战,汪精卫投日与苏、美、英等国外交,抗战胜利,旧政协,国民大会,李闻被刺,学生游行,所谓币制改革,华北东北战局等都有记载。当然,由于其政治立场关系,认识问题角度不同,但国内外重大事件之发生日期、人物、因果还是可供后人参考的。如蒋介石与史迪威、罗斯福关系之始终、前因后果都是第一手的资料。

凡国内党、军、政、教、文、商各种著名人物,陈布雷奉蒋介石之命多有接待,而陈布雷却坚持不加入任何派系,私人不作任何拉关系之事。这大概也是蒋介石非常信任他的原因之一吧!所谓党国###吴稚晖、林森、冯玉祥、CC的二陈、朱家骅、张道藩、孔祥熙、宋子文自不用说了,教育界的胡适之、吴贻芳,还有文化界郭沫若、谢冰心、吴文藻、张澜、罗隆基,甚至王晓籁、虞洽卿、黄金荣、杜月笙等日记中都有记。接触最多的还是新闻界的张季鸾、王芸生,对张季鸾关系较深,张之去世,陈布雷还专门为张撰了一篇悼念文章,这也是少有的。此外,对新闻界后起之秀如徐铸成、浦熙修(接受采访)也有接触。共产党方面人物,周恩来、吴玉章、董必武等,陈布雷则是陪同接见,令人奇怪的是张国焘也几次找到陈布雷。与陈布雷关系比较密切的是邵力子和张治中,日记中多有提到,而且情如兄弟,但并非搞派系,军、警、宪、特方面头面人物如陈诚关系较好,戴笠、康泽等也有接触。最令人不可思议者,在重庆时,陈布雷还接待过章士钊老先生,章士钊曾托陈赠蒋介石两件文物,一是左宗棠的藏墨,二是曾国藩的一颗图章,“训练强兵动鬼神”,陈布雷在日记中记章士钊说:“此语非蒋公无可当者,故以章贻之,”陈布雷记“敬收而谢之,将转呈焉……”。陈布雷大概认为这颗图章还有点意思,在1943年3月10日日记左下角盖了下来,作为纪念。陈布雷对蒋经国印象颇好,日记中多有褒扬之词,侍从室人员中,与陈方、李惟果关系较深,对其同乡同学沙孟海也有记载,综观其对所接触人物之评述大体也符合历史事实,如对吴贻芳女士,他日记中记其是:“教育家清苦之风格”、“令人钦佩”。如对冯玉祥认为“……其语言深入浅出,明白晓畅而动人,实通俗宣传第一流好手耳……”。认为沙孟海为人比较方正,因为1944年沙母在鄞县故乡病故,陈布雷私人赠以葬礼(一笔钱),沙孟海退还,陈布雷8月28日日记中有记“……孟海来谈,不肯受余个人致赠太夫人丧事之赙仪……”

陈布雷日记中还摘抄了许多国内外重要资料,很有参考价值。如1935年8月日记中有记鄂、湘、赣、皖四省水灾资料:“今年水灾之重,以湖北而论,较之民国二十年时过之,据许世英视察后所发表之鄂、湘、赣、皖四省灾民约逾千万,田地被淹达十万平方公里,公私损失不下五万万元,而冀鲁豫尚不计焉。鄂主席呈中央之电谓受灾四十九县,以淹没面积占全省三分之二强,农民当在三百万左右,又湘省所发表之调查稿,受灾县份二十余,被灾面积二万余平方公里,合二万万余公亩,灾民约四百万云(陈布雷在这里还打了一个问号),又鲁省尚未有报告,惟报载鄄城代表所谈谓,该县被淹八百村,已陆沉四百村,毁田禾八千顷,死亡二千余人云……”。陈布雷日记中所摘录全国公路交通、教育等进出口货等资料颇多,对英、美、日等国之军事生产资料也多有摘录,如1943年8月31日日记后有“日本飞机生产之数量及质量”(四月下旬王生报告),“一九四一年九月至一九四二年六月日本陆军飞机为三千零九十架,海军飞机为二千五百零八架;而一九四二年七月至一九四三年六月生产量,陆军机增至七千四百卅五架,海军机增六千二百七十一架,分别陆军机增百分之二百八十六,海军机增百分之二百四十三”,大量国内外有关史料都具有参考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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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感想(代序)(4)

陈布雷日记中还记下了许多遗闻轶事。他追随蒋介石巡视云、贵、川、滇,每到一地必查阅地方志书,如1936年6月30日阅南诏野史,在日记中详录了元时梁段二国孔雀胆故事,诗书原文十三首,“二千余字,不但全文抄录,而且加以注释,”如(八)阿悼亡词中第二首“吾家住在雁门深。一片开云到滇海。心悬明月照青天。青天不语今三载。欲随明月到苍山。误我一生踏裹彩(陈注:锦被名也)。吐噜吐噜段阿奴(陈注:吐噜可惜也,阿奴以称夫婿)。施宗施秀不识歹(陈注:歹不好也,施宗施秀亦云南人,不善终者)。云片波麟不见人。押不芦花颜色改(陈注:押不芦花,北方起死回生草名)。肉屏独坐细思量(陈注:肉屏,骆驼背也)。西山铁立霜潇洒(陈注:铁立松木也)。”陈布雷日记手迹郭沫若以此写了一本《孔雀胆》大戏,而陈布雷所摘录则是原汁原味的民间叙事诗,而且都加以注解,可见他在摘抄时是访问过人的。还有是1935年7月25日日记中摘了一段“###名称之由来”,真是前所未闻,原日记是“任乃张君所著西康图经民俗篇,任君南充人,之久居西康,多亲历之谈,其中所记‘###名称之由来’,谓康藏呼茶为‘甲’,华人为‘甲米’,中华曰‘甲拉’,拉地也,即谓茶产之地也。陆羽茶经‘其名一曰茶,二曰,三曰,四曰茗;五曰,’盖我国古音固呼茶为,番人所称之‘甲’,实之译音也。藏人嗜茶若命,故以茶代表华人华地,阿剌伯感受藏语,亦呼中华为甲拉,后传于欧洲,其音微讹而为Chana矣。”产茶之地为“甲拉”,此一说较瓷器为###之说更胜一步。陈布雷不仅自己研究风俗人情、搜寻遗闻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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