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是晚上十点,姑姑正在辅导小表弟写作业,而后奶奶就突然像是中邪了一般手舞足蹈的,据说当时小表弟都被吓到哇哇大哭。
不过以上是姑姑个人口诉,参杂了很浓厚的主观因素,而且姑姑的脾气火爆一点就炸,连线人有理由怀疑小表弟突然哭泣,完全是被姑姑骂哭的。
【老人很正常啊,说话也很有条理性,完全不像是中邪了,反而你姑姑情绪激动,她更像是疯了吧】
“我姑姑这样其实也是有原因的。”连线人解释道。
奶奶一生生了三个孩子,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姑姑是老大,二姑在5岁就去世了,连线人的父亲则是老幺,两人相差了十岁。
也就是说在连线人父亲刚出生的时候,姑姑就已经可以记事了,而爷爷就是在父亲出生那年离开的,同年二姑姑去世。
所以相比于连线人父亲而言,姑姑更了解一些其中详情,她常会给小辈们讲,你们爷爷就是一个白眼狼,家里好过的时候他来了当个倒插门,不好过的时候他就丢下我们跑了。
姑姑对爷爷是有恨的,这种恨长久而猛烈,她说二姑姑就是因为爷爷死的。
当时二姑姑发烧了,身体烫的惊人,可那会儿还不太平,药品难以购买,爷爷出门是去买药的,小小的姑姑就跟着怀孕的奶奶一起,为二姑姑擦身体,一遍一遍又一遍,可二姑姑的体温就是降不下来。
姑姑就扒着窗子看外边,那会儿是寒冬,雪花飘了半夜已经堆积到了人小腿,姑姑穿的厚墩墩的,不顾奶奶的阻拦一口气跑了好几家的诊所。
大半夜的她疯狂敲门,好脾气的主人家会告诉她没有药,坏脾气的则是骂骂咧咧的,赶流浪狗似的把她赶的远远的。
最后,天快亮了,姑姑终于找到了药,她捂好围巾,雪更厚了,她走得踉踉跄跄的。
姑姑说这个的时候很平静,她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敢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但我要是不这样,我妹妹会死的。”
她好容易到家,却见母亲抱着妹妹的身体痛哭,妹妹的身体软软的,小小的,却再也不会笑,不会甜甜的喊她姐姐了。
自那天以后,父亲就再也没回来,家里的日子更苦了,听说南方又开始打仗了。
爷爷的消息再传回来的时候,连线人的父亲也是十岁了,彼时他正因为被小伙伴嘲笑是个没爹的野孩子,他哭唧唧的闹腾着也要有个爹,而后就被姑姑动手揍了一顿。
那天村里敲锣打鼓的送来了一个金色的牌牌,上面是红色的四个大字“烈士家属”。
这在当时简直是莫大的荣耀,被欺负成小可怜的连线人父亲摇身一变,成了英雄的儿子,见天就跟人炫耀自己有一个烈士父亲,恨不得那块牌子就长在他的身上。
当然这种行为被姑姑颇为看不上眼,“真是不知道被谁养大的,非要上赶着喊白眼狼爹。”
讲到这儿,在场人的反应已经都可以解释,连线人取出一根烟,想了想又放了回去,他挠挠蓬乱的头发,“其实我也不知道谁对谁错,但是我家确实有一块烈士的牌子,所以我爷爷应该是早就去世了的。”
正因为爷爷早就去世了,奶奶这幅表现才更加骇人,一个去世了多年的人频繁的出现在一个百岁老人口中,还说是回来找她了,这实在是古怪又晦气。
【这不是中邪吧,我奶奶快走的时候,也是说我爷爷来接他了,不是有人说么,人快走的时候阴气比较重,是可以看到正常人看不到的东西的】
【说实话我能理解姑姑的心情,父亲一点消息没有就走了,妹妹发烧死了,妈妈还怀着孕,她当时又刚十岁还是个小孩,要撑起一个家肯定也很难,肯定要恨死父亲了】
【老一辈的事儿没法评断,奶奶可能只是想爷爷了,有爷爷的照片吗,可以给奶奶看看,或者遗物也行】
连线人摇头,“我们老家拆迁了,关于爷爷的东西全都被姑姑丢掉了。”
而且那个年代的照相馆也是富贵人家才享用得起的。
“还有,我奶奶的身体很康健,虽然已经一百多岁了,但是前几天还骑着小三轮出门打麻将了,所以应该也不是——”他停住了话头,不想说不吉利的话,老年人到了这个岁数很避讳这些。
刚刚的镜头实在太过昏暗,奶奶又是被被子挡住了大半,南宫枫看不清人脸,只来得及认清她身上并非是危险的红色或是黑色,他道,“这世上并没有中邪这种事。”
南宫枫话音刚落,就听房内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哭嚎,“我要去南市,他喊我去的,我要去南市,我就是中邪了,去南市才能好。”
更大的女声把她压了过去:“你能不能别闹了?你压根没去过南市,你去那里做什么?他早就死了,你去了也找不到人!”
房内有低低哀哀的哭泣声,听起来有些恐怖,奶奶的声音还在,只是又变成了循环播放,“我要去南市,接他回家。”
连线人拿着手机又走远了几步,刚好碰上对门邻居上楼,那邻居连线人也认识,是这个小区里知名的八卦组组长,什么事儿都能让她给参和一脚。
刚一碰上,连线人就想躲开了,可楼道就这么大点儿的地方,压根没处躲,只能硬着头皮站在那儿,祈祷这邻居赶紧走,赶紧回家做饭,千万别和他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