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婴的眉眼生得十分漂亮,精致到了极点,最惊艳的,还是他额心这两日隐隐约约有些殷红,扶苏起先还以为这是沾染上了朱砂所致,可是拿指尖擦过之后,那殷红却依旧还在额心,扶苏困惑,想了想也就随他去了。
内殿里,扶苏陪着子婴,大殿外却有人声隐约传来,扶苏凑近门边,凝神静气细细听过,发现是有人在外头,向嬴政揭发了那些墨家弟子藏匿之处的地点,其中也包括了盖聂……
嬴政对这盖聂的感觉应该复杂的,故而在听到盖聂的名字时,他原本只是冰冷的话音瞬间就凛冽了许多。
门后,扶苏听见了嬴政的怒喝,他让李斯加派人手务必要将盖聂活捉回来!
外头又说了什么,扶苏没再听下去,他抱着子婴走回床边,刚一松手,就看见子婴强行翻身的样子,却怎么样也翻不过来,最后似乎是脾气来了,子婴居然还冲着扶苏尖叫起来。
这一动静格外响亮,扶苏敢说,大殿外的人都是听见了,他急忙将子婴抱起,拿指尖点过子婴的鼻头:“你这小子,怎的这脾气越来越坏了”。
子婴浑不在意,只趴着扶苏怀里咯咯咯的笑,那笑声听来清脆,隐约地又再一次传了出去。
大殿上,一身蓝衣的大夫站在嬴政的案桌前头,他听着内殿传来的声音,眸色闪了几下。
嬴政也是暗暗呼了口气,将奏折往桌上一放:“你退下吧”。
那大夫作揖应是,倒退着朝大殿外头走了出去。刚跨出门槛,便瞧见了立在门边,又做回了琐事的太监赵高。
赵高眼皮一抬,朝他双手微微作揖:“李大人”。
“不敢”李大人回礼:“赵公公殿门值守,已经辛苦,李斯怎敢再受公公之礼”。
赵高道:“我这一礼,大人受得起的”。
李斯抿唇一笑,伸手虚抬了赵高一把:“赵公公伺候陛下多年,对陛下忠心耿耿,如今虽是更换了当值,但赵公公劳苦功高,李斯心中明白,而今,李斯怎敢失礼”。
赵高淡淡一笑,微微俯身:“说起来,我能再回陛下殿前伺候,也多谢了李大人为我在陛下面前说情”。
“李斯可不敢居此功,赵公公能回陛下殿前,全是赵公公的本事,李斯怎敢居功”两人打着腔话,李斯又朝赵高作揖行礼,这才告辞转身,不过刚行两步,却听身后赵高道了一句“如今这天气,怕是鸟要出笼了”。
李斯脚步微微一顿,像是明白了什么,复又往前踏去……
大殿里,嬴政轻轻叹息,复才起身入了内殿,子婴原本是爬在扶苏的怀里,听到动静,他小脑袋一动,就朝嬴政看了过去,同时那肉嘟嘟的小手,还不忘朝嬴政伸过去,一副要嬴政抱的样子,嬴政看着眼底隐约揉了几分,他走上前,十分自然地便将子婴从扶苏怀里接了过来。
“父皇”扶苏朝他行礼。
嬴政嗯了一声,抱着子婴拍了拍,忽而又问:“这些日子,懿俟的伤如何了?”。
扶苏明显一怔,没想到嬴政会突然提起懿俟,他看了趴在嬴政怀里的子婴一眼,才道:“伤势比之当初倒是好了不少,不过……仍是需要调理”。
嬴政听罢,并没有多少反应,他话音一转又说起了高煜:“高煜这些日子也一直住你府上?”。
“是”。
“让他回宫吧”嬴政道:“他也许久没有进过宫了”。
扶苏又应了下来。
内殿里,父子两人难得说了一些有的没的,扶苏才行礼告辞,离开嬴政宫殿的时候,扶苏不知是想起什么,忽而转身又去了栎阳宫中。
栎阳听闻他来了,顿时欢喜地跑到殿厅,见扶苏端坐在里头,栎阳一笑,上前拉他:“大哥来了,怎得也不入内去坐?这外头大雪纷飞的,大哥一直候在这里,该要冷坏了吧”。
扶苏轻笑,朝着栎阳的头上轻轻一弹:“我还没有你说的那般弱不禁风”。
栎阳笑笑。
扶苏又道:“我方才才从父皇宫中出来,正想着过几日,宫外街上有夜市灯会,心里念着你甚少出宫,便过来看看,你可有空同我一道出去转转?”。
栎阳双眼一亮:“夜市灯会啊?好啊,我跟你去,可是……”栎阳忽而一脸为难:“父皇……会准许吗?”。
扶苏笑道:“到时我会向父皇禀明,不过……到时候,你这身女装是不能再穿了”。
栎阳立马应道:“那到时候,我着男装跟你一块去!”。
扶苏宠溺地刮过栎阳的鼻尖:“到时候,我叫上四弟五妹他们一块去吧”。
栎阳听得满脸欢喜,可不过眨眼,她又轻轻叹息:“可惜,高先生不能随我们出宫”。
扶苏顺势问她:“高先生这几日可还好?”。
栎阳抿着唇摇摇头:“高先生这两日病了,病得还有些不轻,请了太医来看,只道是受了风寒需要静养数日才好”。
扶苏点头,他盯着栎阳那忽而晦暗下去的神色,心里不由得轻轻一叹,这个妹妹,终究还是与上辈子一样,对高渐离动了心,送高渐离离开的这事,看来是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两日后,到了约定这日,扶苏依着时辰入宫拜见嬴政,并且将自己想接几个弟妹出宫的话给说了,嬴政也没多问,一点头便同意了扶苏的请求,只不过碍于栎阳与滋阳两人都是女儿家,扶苏还是安排了不少的人一路随行,以保护两个妹妹为主,他们兄妹几人,除了一直在养伤的懿俟没有出现,几乎交好的几个都随着扶苏出了宫门,夜色寂静,没了主人的栎阳宫里,却有人偷偷翻墙而来,那敏捷的身影如若猎猫一般,转眼就消失在漆黑的屋檐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