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家欢回到桃花坞,风卷残云收拾衣物,她不想再看到杨母,看一次就想骂一次。杨正南眼中含泪,按着她的头,心疼地揉进怀里,多亏发现得及时,要是造成更严重的后果,他不知道怎么面对陶家欢。
连翘和杨嘉忆到来,杨正南说明情况,连翘怒冲冲:“奶奶,你太疯魔了,别以为是家务事,这是犯罪,我们能告你!”
杨母流着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有这么大坏处,我以为就是避孕……”
陶家欢很气愤:“真是老糊涂了吗?生孩子是我受罪,我愿意受着,你凭什么不让我生?你自己也生了。你是我婆婆,就有资格摆布我,控制我吗?你要不是贝壳的妈,我就告你了!”
杨嘉忆说:“别担心你小孙子会拖累你儿子,我是大孙子,你儿子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害人就不对。”
母亲理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杨正南后悔不迭。过年时,陶家欢没给舅舅舅妈好脸,他捍卫了陶家欢,母亲责备他被小媳妇迷了心,连娘亲舅大的礼数都忘了,必须去给舅舅舅妈道歉。
杨正南怒问:“他们欺负我媳妇,我还去道歉?”
母亲说:“说她几句就叫欺负了?大人说话,小辈就该听着!她不懂事,你也跟着不懂事,你喊了多少年舅舅,认识她才几天,竟然就忘了本,为了她把你舅舅一家都得罪光了。”
杨正南说:“得罪又怎么样,我不为我媳妇得罪舅舅,难道为舅舅得罪我媳妇?我是跟我媳妇过日子。”
母亲身份使她有权威心态,以为只要是为了儿子好,就能理直气壮去干一切事。如果过完年就分开住,可能不会发生今天的事。
生活中哪有那么多平衡可言,常常必须做出取舍。杨正南下了通牒,从今天起分家过日子,母亲搬去隔壁那栋房子,母子俩比邻而居。
以前母亲喊人来家里相亲,杨正南就提出分家,她打死不肯,这次由不得她了。他不是没有努力过,跟母亲谈天时反复强调他和陶家欢相爱,想要个孩子,他为孩子做了准备,经济上不愁,不会动用给她养老送终的那些钱,可母亲没一次听进心里。
隔壁房子6月租约到期,下午时,杨正南跟他们打过招呼不再续约。连翘当即表态,她来支付违约金和搬家费,给租户一个月收拾东西搬家,她找中介带他们去看房子,中介费也由她支出。
杨母咋舌:“那得多掏多少钱?不能等到6月份吗?”
连翘断然道:“我妹妹得养身体,情绪也不好,我想让她眼不见为净。”
杨嘉忆说:“爸,你和欢欢最近去我们那边住,等隔壁搬走,我们再回来帮奶奶搬家。”
杨正南和陶家欢去住酒店也行,但都想跟自家人待着,答应了,杨母很别扭:“你俩去毛豆家住客房……”
杨正南说:“我儿子儿媳妇都欢迎我,我很珍惜跟他们相处。”
陶家欢去卫生间收拾洗护用品,再上楼拿东西,杨正南跟上去。楼下,连翘和杨嘉忆怨气冲天,杨母哭道:“不知者不为怪,我是真不知道有那么大副作用……”
连翘说:“没副作用,你就能拦着不让我妹妹生吗?他俩想生就生,不想生就不生,轮不到别人搞破坏。即使你是妈,也是外人。你年轻时小儿子夭折了,你想再生一个,赶上计划生育了,你不敢,那时你是不是抱怨过为什么不让你生?奶奶,将心比心。”
杨母说:“是我做错了,是我错了……”
杨嘉忆说:“奶奶,别总以为自己才是对的。你奶奶裹小脚,你不裹,说明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生活,时代是在变的,别老抱着旧观念不放。以后你好好养生,你儿子孙子,你都别操心了。”
杨正南拎着两只编织袋下楼,杨母知道他们是动真格的,喃喃说:“我真的老了,我服老,我保证改,保证改。”
有句话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母亲是母亲,同时是危墙。杨正南不敢自称君子,但母亲做了超出他底线的事,他无法容忍:“妈,我每天上班中午会来看看你,搬回来之前,我让老李家帮我看着你一点。”
一行4人决然离去,杨母老泪纵横。走出庭院,杨正南回头看了一眼。母亲干出这种事,他失望至极。不搬去天井小院,她大概还意识不到自己有多过分。
医生说老人偏执、愚蠢和贪婪等道德不良好的表现,有时跟大脑状况有关。杨正南听过这种理论,老人被骗钱财,固然有贪心因素,也可能跟大脑的冲动控制能力下降有关,不能过于用道德苛责他们,但遭殃的是陶家欢,他不可能没情绪。
母亲从前明白的事理,后来不明白了,大脑状况不再支持她明白了。医生评估她可能会患上阿尔茨海默病,一旦出现认知症早期现象,就送来就医。虽然退化趋势不可逆,但干预手段能拖慢衰老脚步。
杨正南因此没办法搬离得远远的。在天井小院的客房安顿下来,他向陶家欢道歉:“桃儿,对不起。”
陶家欢心还在跳:“吓死我了,要是她把我弄得闭经,怀不了孕,我会跟她拼命你知道吗。”
杨正南说:“等我们搬回去,就把大门的锁换成密码锁,没我们的允许,我妈别想进门。”
陶家欢依在他怀里哭了:“还好身体拉了警报,要是没发现,被她弄出大问题,我不知道会不会迁怒你。我真的好爱你,好害怕和你分开。我真的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