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帝王,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男人,他不仅想要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力,还想要寻常的温情脉脉,他求而不得的温暖,早在纯元之后便没有了,如今,见玉芙跟他说悄悄话,他觉得这种感觉回来了。
“那你为什么非要在我面前发脾气呢?明明你出门之前不是这样的!你这平白无故发脾气,让我见了,很难受呢!”
玉芙啜泣着说,泪珠子颇有美感的划过脸颊,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开出一朵美丽的晶莹剔透的花儿。
“我保证,以后再不这样了。”
皇帝也知道自己在玉芙面前迁怒章弥不好,她只是个病中虚弱的小女子,深闺里养着的娇小姐,除了在倚梅园里受过苦外,单纯柔弱像一张宣纸。
他只是习惯了把在别的浸淫后宫、后宅的妇人那里的习惯带到了玉芙这里,每每他发脾气,就能得到那些个女人的安慰,却忘了玉芙是这样一个玲珑剔透又聪慧的弱女子,她定是不喜他迁怒。
“老乌头,你可得说话算话哦!”
玉芙小脸上的泪珠被皇帝擦拭干净后,睁着一双红彤彤的大眼睛,仿佛一只可怜巴巴的小兔子。
“芙儿,你现如今感觉怎么样?我这让章弥过来给你诊治。”
“就是哭得有点累,又吹了风着凉,刚刚已经吃了太医开的药丸了,应该没事了吧。大晚上的劳师动众的,别请了。”
玉芙摇摇头,大晚上让人来诊脉熬药,得多惹人注意啊,原就是初封为贵人,够引人注意了,要不是家里阿玛是正三品内务府总理大臣,恐怕皇后第一个不同意了。
要是再这么惹眼,没准以后华妃动怒,给她来个夜饮千里池水,或者让她烈日罚跪,就糟糕了。
皇帝让余莺儿进来给玉芙换了一身衣裳后,也跟着玉芙睡进被窝里。
此时,帐子早就被放下来,密闭的空间中层层锦衣玉被里,皇帝与玉芙两个面面相觑,玉芙羞红了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是皇帝见多识广,经验丰富,他打断了这种沉默的尴尬。
皇帝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握住玉芙紧张的有些汗意的小手:“芙儿,你很紧张吗?别怕,今晚朕不动你。朕看着你睡。”
“可是,芙儿从六岁之后就一个人睡,皇上睡在芙儿身边,芙儿会很紧张的。”
别说这辈子,就是穿越之前,也没有跟男人靠得这么亲近啊!玉芙紧张的快不能呼吸了。
“那我们说说话吧。”
皇帝见玉芙小脸涨红,轻笑着揭开被子,钻进了玉芙的被窝里,他把玉芙搂住,感受她身上幽远安宁的馨香丝丝入鼻,见玉芙更呆呆的定住不动,转而说起了往事。
“说起来,那时候穿着太监衣服,是朕…我这一生中最狼狈的时候了。”皇帝惆怅的回忆,那时候正是康熙末年,九子夺嫡最关键的时候,只要稍稍行差踏错,就会万劫不复,要不是芙儿收留了他,引走了歹人,恐怕也没有今日,“芙儿可还记得咱们当初相遇的情景?”
“当然是记得的。哪个老太监能像你这样狼狈呀,鞋子掉了一只,辫子还散开了,当时我还以为你是个被追债的老太监呢。那时候我本来是给莺儿做面吃的,你倒好,一碗阳春面,吃了个精光,连汤汁都不剩。”
玉芙想起初见皇帝时的场景,她入宫之前被喜塔腊家保护得太好,以至于觉得这个社会也没有书上说得那样等级森严,后来入了宫,被阿玛来保打点,除了日常行礼在,接触的人都很单调,要不是被调到倚梅园受冻,她还不能从中窥探出这等级森严的社会有多血淋淋。
初见他时,他狼狈得不得了,那胖肚子还不争气的唱歌,瞧着就是受了欺负没饭菜吃,正饿着肚子呢。
“哪有那么夸张?就是吃完面喝了几口面汤而已。”
皇帝那时已经在宫里像盲头苍蝇一般,被追杀了两日,若死在那里,便没有今日,若当时没死,拖久了,对内难免人心涣散、动摇下面人的心,对外容易引人注意,平白招惹是非,不管哪种,都不是那时候的他能承受的。
纵然他是天潢贵胄,是天子的儿子,饿了数日,也如寻常人那样饿得慌。
“是啊,你还把我的存货给吃光了,整整六碗呢!”
“……”
…
话头像闸子一般被打开,说着说着,玉芙便不觉得困了,跟皇帝聊起了天,直到半夜时分,肚子唱起了歌,才发现已经是半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