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岐安手撑着床沿,吃力地站起身,打着圈地在屋里找起了烧水壶。
“孙大爷,水已经烧好了。”姜鹤见状赶忙把烧水壶从灶上拎了下来,“您看我给您灌哪儿?”
“啊?烧好了呀……哦,那……那灌这儿吧,谢谢你啊!”
孙岐安从角落里翻出了崭新的绿色暖水瓶,他没拿过来,只是放在自己身前,姜鹤只好拎着烧水壶往里走。
她刚走了两步,就已经后悔了,恨不得立刻扔掉手里的烧水壶,一路尖叫着逃走。
臭味儿其实都不重要了,姜鹤切实体验了一把“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单是走,就已是艰辛异常,姜鹤打心里觉得其艰难曲折不比走华山的长空栈道逊色。
她一手拎着滚烫的热水壶,一手紧紧抓着浅色大衣的前襟,既要小心别蹭上旁边突然支棱出来的纸壳子或者是生锈电器之类的玩意儿,又得注意不要被脚下那酷似粘鼠板的水泥地黏掉她的鞋底。
拢共就十来步,姜鹤走得汗流浃背。
她这边刚灌满暖水瓶,孙岐安那边就从柜子里翻出了一盒显然是珍藏的茶叶,很是豪气地抓了一大把,放进桌上那只满是茶渍污垢的搪瓷缸子里,而后哆里哆嗦地拎起暖水壶往里头倒水,说是要请姜鹤喝茶。
“谢谢您啊孙大爷,我……我不喝茶,喝了睡不着。”
姜鹤赶忙拒绝,她实在是担心这一口茶喝下去,她脆弱的肠胃会瞬间一败如水。
“哎哟,孙大爷您可真是,一见着漂亮姑娘,这精神头都不一样!”
潘科打完电话回来,笑着调侃孙岐安,“咱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说请我喝口茶。”
“你也喝!”孙岐安“豪气”地把搪瓷缸子朝潘科的方向推了推。
“潘主任,孙大爷这儿怕是没办法洗澡吧,一是空间不够,浴槽摆不下,再一个这也没有供暖,室温实在是太低了。”
“这些你放心,我都想好了。一会儿废品站的人就把这些垃圾都收走,明天专门的保洁跟我们社区的人会把这屋里屋外都打扫出来,然后这个墙啊屋顶啊,也会重新粉刷一遍。至于供暖这事儿吧,确实不好解决,我们准备了一些取暖器,就小太阳什么的,把室温提到20来度,应该问题不大。”
潘科显然担心姜鹤会打退堂鼓,先阐明事实,紧接着就开始以情动人。
“我知道现在这种情况挺难为你的,但是你也看到街坊邻居的态度了,这再不给收拾干净利索点儿,早晚有一天,得让人给撵出去。”
“我明白。”姜鹤的痛快让她大吃一惊,潘科不敢再耽误,赶紧趁热打铁。
“孙大爷,有这么个事儿,我们找了个老年助浴的团队,过几天帮您洗个澡,好不好啊?”
“洗澡?我不洗澡!”孙岐安紧张地直摇头,“老赵就是洗澡洗没的,我不洗!我……我挺干净的,我不洗!”
“老赵是之前跟孙大爷一块捡纸壳子的,也是这小区的,年前自个儿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人当场就没了。”
潘科低声跟姜鹤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