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集合点的士兵越来越多,陆续赶到江边前线。朱由榔将他们全部投入战场,让武家军一刻也不能喘息。
武家军阵线已经支离破碎,被分割成好几块,指挥几乎全部失灵,士兵们全凭意志在作战。他们坚持下去的唯一理由,就是抬头能看到的百余战舰。
船上士兵的战斗欲望就没那么强烈了,谁都不想在这个时候下船。在船上看戏固然很可耻,但能不下船还是尽量不下船的好,谁知道还能不能回来呢?
船上绝对安全的环境,侵蚀着士兵们的斗志。指挥官们必须拿着刀剑恐吓,才能让部下的动作快一点。下船通道是有限的,只要每个士兵磨蹭那么一小会,耽误一点点时间,累积起来就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他们也尝试过让士兵们靠着船舷,向岸上射击,但效果并不是很好。只有码头附近少数几条船,才有合适的射击距离。
在摇晃的船上装药,瞄准,射击都比岸上困难得多。火铳的精确度本来就不高,只要开枪前稍微晃动一下,子弹就很有可能飞上天,或者飞向自己人。
士兵们倒很乐意在船上射击,不像箭矢能看到飞行轨迹,子弹打在谁身上,老天爷都不知道。
指挥官们很快中止了这种低效的尝试,他们发现这会让士兵更有不下船的理由。为了一个摇摇晃晃,只能几十个人同时开枪的射击阵地,堵住后面的船,真的很不划算。
战局逐渐向明军倾斜,滩头方向的士兵都下意识地向码头方向后退,战线拉开了一些。明军很小心地控制着距离,把这部分敌人包围在码头附近,然后向里面开枪。
现在码头附近已是人挤人,包围圈里的很多士兵甚至很难和同袍保持安全距离,不敢装填火药。每个火铳手身边都是正在阴烧的火绳,只要隔壁有一点火星溅射到自己的药囊里,马上就会产生大爆炸,没有安全距离,谁也不敢冒险。
明军就轻松多了,朝包围圈里的敌人开枪,根本不需要瞄准,只要打出去,肯定能击中一个敌人。双方火铳对射的杀伤效率差得很远,完全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这让包围圈里的火铳手更不愿意站到前面射击,就算装好了火药,也不愿意好好瞄准,草草开枪了事。
船上的指挥官们发现,战斗进行到这个阶段,继续卸下士兵已经没有意义了。无论卸下多少人,最后都会成为明军的活靶子。
武公悳紧握双拳,胸中堵着的一口气,让他气血沸腾,又无处发泄。明明自己手里还有数千士兵,可能比岸上的明军还多,却迟迟无法投入到战场。这个仗,输得真憋屈。
“郡公,把人撤回来吧。再打下去,血都要流光了。”身边谋臣建言道。
“废物,一个办法都想不出来,”武公悳找到了出气筒,一脚把那谋臣踢飞,大声发出怒吼:“被包围的儿郎怎么办,白白送给朱由榔吗?”
那谋臣忍着痛再度跪下,大声疾呼:“部队拼光了,宣光镇恐怕有灭顶之灾啊。不要忘了还有郑家,莫家……”
武公悳听到这句话,连退几步,面如死灰。甲板随着江水晃来晃去,让他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明军固然是这场战斗的敌人,但真正能威胁到武家生死存亡的,却是莫敬耀和郑柞。精锐都拼光了,就算拿到朱由榔的人头又能怎么样。没有实力做背书,和郑柞的交易还有效吗?
连清军都有脸打起为崇祯复仇的旗号,入关抢占大明国,郑、莫两家就不可以用这一套吞并宣光镇?只怕大清的承诺未兑现,宣光城就已被郑、莫两家踏平了。
他忽然发现自己非常愚蠢,在拿自己的家底给郑柞做嫁衣。
想到这里,武公悳的后背冷汗直流,身死族灭,就在一线之间了。他大声发出命令:
“快把士兵都撤回来,快撤……”
旗舰鸣起金锣,发出退兵号令,江边船只开始由卸兵改为撤兵。只是下船不易,上船更难。在这种混乱局势下,每个人都拼命往船边挤,争夺逃生的机会。
抢夺绳梯让上船变得更加困难,指挥官的命令也失去了任何作用。很多士兵都被挤得掉下水,然后又被船体挤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