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渭端起茶盏,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
“大人,学生以为,如果朝廷答应我等奏请,拘禁汪直,那么两浙倭患就算是清除了。
如果朝廷坚持要杀汪直,也不打紧,但是汪直不能死在你我手里。”
胡宗宪一愣,不解地问道:“文长的意思是?”
“呵呵,”徐渭眼睛微眯,深邃的瞳孔里宛如深潭,“大人难道忘了,停在暗港的两艘佛朗机战舰。”
经徐渭这么一提醒,胡宗宪才恍然大悟。
此次与汪直和谈,吸引了无数商贾的关注,其中还包括了盘踞在澳门的佛朗机人。
其他商贾是来谈生意的,他们却是来阻止和谈的。
胡宗宪本来想驱逐他们,朝廷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蛮夷来指手画脚。
却被徐渭劝住,安置在了定海很隐蔽的一处暗港中。
胡宗宪端起茶盏,斜看了徐渭一眼,“文长的意思是,借刀杀人?”
徐渭点了点头,缓缓说道:
“不错,如果和谈成功,最大的受害者其实是佛朗机人,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只要把消息及时传给他们,学生以为,佛朗机人更加不希望看到汪直活着回到海上。”
胡宗宪缓缓点头,转念一想,又担心道:
“佛郎机才两艘战舰,汪直的近卫营就有四艘战船,何况近海还有毛海峰,怎么敌得过?”
“大人,并非如此。”徐渭摆了摆手,镇定自若地说道:
“佛郎机的目标并不是对战,而是杀死汪直,他们的炮火射程远,威力大,只要在汪直登船之际,突然袭击,轰上数炮……”
胡宗宪一拍茶几,开怀大笑:
“妙啊,文长啊文长,汝真乃本官之子房也。”
徐渭也笑着谦虚道:
“子房不敢担,但是看一步走三步,学生还是能做到的。”
胡宗宪兴奋地站了起来,他来回踱了几步,转身说道:
“好,只要汪直一死,就看罗龙文的了。”
“部堂大人放心,林碧川、许社武和毛海峰向来不和,只要汪直被控或者被杀,凭罗龙文的本事,定能搅个天翻地覆。”徐渭淡淡一笑,信心十足。
……
去往杭州府的官道旁。
一间客栈内。
烛光下的汪直坐在卧榻之上,手里握着一卷书稿,半晌才抬头问道:
“这《筹海图编》是何人所着?真乃高才也!”
炕桌对面是一位相貌普通,身着青袍的中年人,他端起茶盏,吹着杯里的茶沫笑道:
“郑若曾,和徐渭一样,也是布衣。”
“哎,”汪直叹了口气,感叹说道:
“胡宗宪的识人能力和用人魄力,的确让老夫佩服。”
青袍中年呷了口茶,颔首说道:
“郑若曾的确是大才,‘欲航行于大洋,必先战胜于大洋’一言何其精辟,可惜这种有识之士得不到朝廷重用,只能在胡宗宪帐下做一幕僚。”
汪直没有接话,沉思片刻,对青袍中年说道:
“智敏,重赏获取《筹海图编》的游隼,另外把胡宗宪手下的幕僚底细再摸一遍,对于无法获取朝廷功名,却有大才的谋士要多多接触。”
青袍淡淡一笑,“王爷难道起了招揽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