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自己的原因上不了班,人家要来家访,咱不让来也不太好吧?”
“好不好的吧,也就那么回事……”王平犹豫着。
“那就来吧,也别让王姐你在中间为难了。”德鹏说,“她要来,我们躲也躲不过去,是吧?”
“我倒没什么。那好吧,那我就领着她去。”
“说什么时候来了吗,王姐?”
“说是听你们的回话,要是你们说不能来上班,她想马上就去,今晚就去。”王平说。
“好的,欢迎,麻烦王姐跑一趟了。”
“咳,我不麻烦,我又没事,就是给你们添麻烦了,还要应付浪闲这么些事儿。”
“哪里哪里,我们应该的。”
德鹏下班回家,向陈吉转达了王平的话,笑说,“王平真是个实心实意的人,反复让我特别告诉你,‘反正别管她怎么说,你俩商量好了,你俩自己拿主意就行。’”
陈吉说,“我主意早就定了,我肯定不回去,工会主席来也是白搭。”
“不管谁来,都是完成厂里交给她的工作,不代表她个人意见,”德鹏说,“你别直接回绝人家,那样不礼貌。晚上你就躺在床上,说流产以后,身体一直没恢复,起不了床,想在家里多养养,把身体彻底养好了再说。”
晚上,王平带着严柳春如约而至,陈吉靠在床头盖着半截被子,德鹏张罗着让她们坐到沙发上,倒上热茶,坐到一旁给她们削苹果。
严柳春主席挺认真负责,费了不少口舌做工作。
“把你留着,将来肯定重用”。
“你看许光华,仝英红,于贵章,都得到了提拔。”
“你聪明能干又和善,厂里都挺喜欢你。”
“厂里在搞改革,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才。”
王平缩在严柳春身后,有点不安和愧意,生怕陈吉碍于面子答应严柳春而耽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虽然这前程尚不可见。见陈吉的眼光扫过去,王平快速翻了翻白眼,不易察觉地摇了摇头。
其实王平大可不必担心,严柳春这些话对陈吉没有产生影响,好在有德鹏打的预防针在先,陈吉没有当场充当反方发表驳论,只是干巴巴地感谢严主席的一番美意。
任工会主席亲自上门苦口婆心地劝告,陈吉也没回去上班,此事不了了之。始建于十九世纪初的老国企,陈吉唯一的一份体制内工作,就这样不辞而别了。
公务员笔试考场在堤口路上的十一中,德鹏骑摩托将陈吉送到门口,扶陈吉下车,不着急离开,目送陈吉进入考场。出了校门近两年,陈吉第一次走进教室,第一次参加考试,心情稍有些许激动,一铺开卷子,提起笔,仿佛还是当年那个坐在教室里的女大学生,发挥还算稳定。
等待公考结果期间,陈吉继续探寻有没有其他可走的路径。从国棉总厂出来,这才感觉自己真正进入了大市场,成为一名待价而沽的“人才”。因为曾经有过土黄风衣的经历,陈吉排斥再进入那个市场,好在齐鲁晚报的招聘版信息很多,陈吉每天必看。
没几天,报上又刊登了一则招聘信息,不在寻常的招聘版,在首版,占着下方二分之一的版面,优利得(中国)日用品公司首次登陆山东,在济南设立分公司,招聘各岗位人员。陈吉感觉这则招聘信息非常对自己的胃口,美国独资企业,待遇优厚,注重培训,自己当年上外贸班,不就是想进外企嘛。不需要提前寄资料,直接带资料参加面试。陈吉按着报上指定的日期,带着自己的证件、简历和求职信,到达指定的面试地点,优利得公司在经三路珍珠泉大酒店租用的一整层办公室,参加了面试。
公务员考试十天以后公布笔试成绩,在五千八百多名考生中,陈吉位列第三十六名。
过完春节,表叔刚刚办完离休,每天早上一个人爬六里山锻炼,那天下山时摔了一跤,左小腿骨折,坐在地上动弹不得,幸亏不久后两名大学男生路过,两人轮流着背他下山。送到师范路市立医院做了手术,住院,表婶一直陪着他。德鹏和陈吉下班后或周末,不时在家做好饭菜,趁热带着去病房送给他们。
知道考试成绩的当天晚上,德鹏和陈吉又来到医院。听说陈吉的笔试成绩,表叔和表婶都挺高兴,表叔问,“想报哪个单位?”
陈吉说,“外贸局。”陈吉要实现自己的理想,而且觉得表叔表婶在外贸局肯定认识人,说不定能找找关系。
一听此话,表叔先开口说,“外贸局,咱没有认识的人啊,从来没和他们打过交道”。
“哪天开始报名?”表婶问。
“明天就报,到人才市场报。”
表叔表婶互相看了看,想了想,表婶提示表叔说,“找找徐主任看看。”徐主任是人力资源市场的一把手。
表叔说,“对,你把电话本拿过来。”
表婶从抽屉里摸出电话本,递给坐在病床上的表叔,表叔找到那一页,拨通,说好明天表婶带陈吉过去报名。
第二天,表婶带着陈吉打的到了人力资源市场,不是庞大姐带陈吉去过的八一立交桥北头的市场,是天桥南头的市场。大厅里人头攒动,矮胖秃顶的徐主任手握几张纸穿梭其中,灰西服的扣子敞开,露出套头羊绒衫包裹着的滚圆肚子,汗扑扑的。
表婶牵着陈吉的手,过去打招呼,“徐主任你好。”
“哟!章主任亲自过来啦,你好你好!”
“这是祥林的侄儿媳妇,考了第三十六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