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天,小朋友的父母早早地去他外公家帮忙做“黄果”。张心玲他们中午也要过去吃午饭,听说路不算太远,所以他们决定走着去。
张心玲一声不响地走在前面,她的心情很不好,脸上的表情既忧伤又愤怒。她听着从她身后传来的两个年轻人的阵阵说笑声,她的心里五味杂陈。她居然被一个算是刚刚认识不久的年轻人,夺走了她在女儿心中曾经以为的固若金汤的位置。她知道,自己这是吃醋了,曾经的女儿和她在一起时,都是会拉上她的手,跟她有说有笑。可现在,她虽然没有回头去看,但她想女儿此时一定是拉上了别人的手。
恋爱中的人就应该是黏黏糊糊、腻腻歪歪的样子?说实话,她看不惯,更不能理解这样,可以把妈妈晾在一边,自己却相谈甚欢的人。
“阿姨!走了这么远的路,您累了吧,我们休息一下吧?”小朋友快走几步追上了张心玲假惺惺地说。
“……”张心玲一句话都不想说,她都快要把自己气爆炸了,她在想,小朋友你算什么东西,抢走了我的宝贝,还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没有得到张心玲的回应,小朋友悻悻地又回到了佳心身边,两个人继续有说有笑。
张心玲真是看不上这个年轻人,“你说你是不是傻?看不出我在生气吗?看不懂我为什么生气吗?还是说你是在故意气我?”
张心玲一脸愤怒的走在前面,泪水情不自禁地夺眶而出,她极力隐忍着,不让哽咽发出任何声音,她的双肩不停地颤抖着。她曾经以为,自己有一个优秀的女儿和一个深爱着自己的老公,她有如此幸福的一个家,就犹如披上了最坚硬的铠甲,从此再没有什么可以伤害到她。可是现在,她那脆弱的心灵,她那伪装的坚强,竟然由内而外,带着咸咸的还有些苦涩味道,化成了泪水,一滴一滴不停的滚落。而此刻,再也没有人会注意到她受了委屈,再也没有人关心她是在伤心还是在难过,再也没有人会心疼她的眼泪了……
原来口口声声把她称作是心中最重要的人,现在却因为别人就显露了原形,将她彻彻底底地遗忘了,她的位置瞬间就被一个陌生人轻而易举的给取代了。这种让她自以为根深蒂固的感情脆弱到可悲,原来她这么多年来的努力付出,就是一个笑话!
走到一个桥头,旁边站着一群人在冲着他们微笑,说实话,张心玲当时都是懵的。后来才弄明白,那里就是小朋友的外公家,她只是顺着这条路就走到了,还真不算太远。出于礼貌,张心玲微笑着说:“你们好!”
人们都在忙着做黄果,打过招呼之后,张心玲就被当成了透明人。张心玲觉得很无聊,甚至是很尴尬。她独自一个人向桥那头走,她一边走一边想,她来到这里到底干嘛呢?那些人很陌生,甚至与自己格格不入。在这里她只能依靠女儿,可女儿明显已经融入到了那个陌生人的群体,好像也与自己拉远了距离。此时此刻,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与落寞,自从来到这里,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的高傲。她阴沉着脸,低垂着头,心里是说不出的悲伤,她就那样一步一步向前走,步履沉重。
“妈妈,小心汽车!”佳心在张心玲身后焦急地喊着。
“车?”张心玲转头看到斜道上冲过来一辆小汽车,来到她跟前好像还特意来了个“急刹车”。你刹住车干嘛?为什么不直接把我撞死?一个人的心死了,剩下个行尸走肉的躯壳还有什么用?不对,干嘛要让人家撞死自己呢?人家傻啊,撞死你还得赔钱!张心玲自嘲地笑了笑,她可不能要死了,还拉上一个垫背的,多不地道啊!
躲过小汽车,张心玲继续静静地向前走,她只想逃离这个让她伤心难过的地方。突然,她的余光看到了身后的佳心,她生气地吼道:“你跟着我干嘛!离我远点!”
“妈妈,您去哪?”
“我爱去哪去哪,不用你管!你去管你家的小朋友就好了。”张心玲眼露凶光,但却难掩悲伤。问她去哪?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她知道去哪?
“妈妈,我最在乎的人是您啊!”佳心试图安慰自己的妈妈。
“最在乎的人是我?”张心玲被气笑了,“你最在乎的人是我吗?你家小朋友明知道我第一次来这里,还让我走在前面,我就像是个傻子一样,在前面横冲直撞。你们拿我当什么?把我当成电灯泡吗?你有没有考虑到我的感受?在我也需要安慰的时候,你在哪里?”
张心玲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她已经忍了一路了,她快要把自己气疯了。她是一个腿上有残疾的人,走路东摇西摆的很难看她也清清楚楚,从她懂事起,她就不愿意把自己的后背留给别人。可是,就在今天,她最亲爱的宝贝女儿和别人一起跟了她一路,看了她一路的笑话……
“还有那天,你家小朋友的妈妈回来找我们,她对我说,‘你要是不去,那佳心也不会去,那可怎么办啊?’我听了这句话,当时有那么一瞬间被感动的无以复加,我在想,无论我做什么,至少还有我女儿和我站在一起,那么即使我失去了全世界,我也还是幸福的。可是我一转头,就看到你爬上了别人的小汽车,独留下我一个人,这就是你口口声声在说的,你最在乎的人是我吗?你在乎一个才刚认识不久的姐姐是不是生气,却不在乎那个二十几年来陪伴着你长大成人的妈妈的感受?我是真没想到,这么多年以来,我竟然活成了一个笑话。我想要告诉你,请你以后都不要再说什么你最在乎的人是我了,因为你最在乎的人已经变成了你自己,我讨厌你!”
“妈妈,我错了!那天我去了之后才知道是那个姐姐家办喜事,当时我要回来来着,可是他们都不让我回来……”佳心的眼泪扑簌簌的滚落,对于那天的事情,她真的后悔了。
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是最傻的,傻到人家在办喜事儿都不知道?傻到分不清谁才是她应该最在乎的人?
张心玲几乎哽咽到说不出话,她强忍者自己要失控的情绪,缓了缓接着说:“我还能在你身边待几天,就这几天你都不能好好陪着我吗?你说你就那么跟着人家走了,别人会怎么看我?一个都不被自己女儿放在心上的人,又怎么能被别人尊重?”
张心玲悲伤至极,她无力地转身继续向前走,越走越远。如果这样一直走一直走,就能走回家,那该有多好!她是一个孤独的妈妈,一个努力变得自强、自立,不依附于任何人都可以独立存活的妈妈,也从不曾想过将来要让别人为她养老,她更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想不到,一个只想付出,却从不求回报的妈妈,到头来,却活成了现在这种失败的样子。
“你有你的骄傲,我又何曾放弃过自己的骄傲?”张心玲对女儿的思念突然就变成了一种恐惧,就像是噩梦一样,让她一想到女儿就想哭,无尽的思念伴随着无尽的悲痛。
曾经相伴的美好也历历在目,一个女儿将美好与噩梦同时上演到她身上,她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女儿,但她却知道无论是哪一个女儿,她都不会选择放弃。她只是有些累了,她想要告诉女儿,爱与被爱都需要用心去呵护……
张心玲泪流满面,她知道自己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的不成熟、不理智,多愁善感,却还要奢望生活中拥有一个人可以无条件地宠溺她,给她慰藉。可是女儿长大了,她的世界里出现了男主角,而做为配角的她就该谢幕了,那么她还在挣扎什么呢?
路越走越远,心也变得越来越平静,张心玲终于说服自己,“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给你最宝贝的女儿撑腰的,女儿是你这一生中最爱的人,她可以伤害你,但你绝不可以伤害她,如果她受伤了,那么你会比她更难过!张心玲,这就是你的宿命,你认命吧!”
于是,张心玲掉头往回走。所谓家人,并不是不能争执吵闹,而是不管怎么争执吵闹,最后仍旧不离不弃。一旦遇到了任何困难和危险,自己仍愿意赴汤蹈火,拼尽全力去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