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跌跌撞撞跑下后门的楼梯,穿过一块绿地,这块绿地看样子是个院子。我头顶上有人在大叫,我面前是一道篱笆。我翻身爬过大约5英尺的木篱笆,跌落到隔壁院落里,惊起一阵鸟叫。我顾不得回头,穿过院子跑到一道矮些的篱笆跟前,翻身跃过去。
我向左穿过院子,跑向一条过道。又翻越一道篱笆,穿过另外一个鸟筑巢的院落,来到大街上。然后我就跑啊,跑啊,跑啊。4年的高中生全国长跑赛经历这回可是派上了用场。
我一口气跑到校园的最深处。最后,我停下来,累惨了,双手放在膝盖上,终于可以缓口气了。
如果你想轻易地消失在人群中,大学校园是个相当不错的地方。尤其是像加大伯克利分校这样人满为患的大学。我扫了一眼操场,没看见有人像要给我脑袋来一枪的样子。但是,我仍然感到在这里太暴露了,因此我快步走向最近的一座大楼——估计是地球科学报告厅——然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又过了两分钟,我才感到心跳得不那么厉害了。稍微停歇下来,我开始思考见多萝西·张的过程。
我差不多就找到她了,可是她紧跟着又失踪了。
手机振动起来。
“麦考密克医生吗?”同一个女性的声音。
“张女士。”我说。
我紧握手机好像要保护什么东西一样,我想如果这是你一直苦苦寻觅的东西,你会这么做的。
“你在哪里?”我问。
“你呢,你在哪里?”
“我在伯克利校园里。我去过你的住处。”
“所以我让你马上离开。”
她话中有话,我听得出来。
“我们需要见一面。”我说。
她笑了。
“怎么了?”我问。
“你把我的地址告诉其他人了?”她问。
“没告诉任何人。”
“我在那里住了一个多月,麦考密克医生。两个小时前,我告诉了你我住在哪里,然后……”她没有把话说完。
“我绝对没跟任何人提起过你,也没跟警察提起过,一个人也没有。”我感到多萝西·张正在从我的指缝中溜走,“我一个人也没有告诉。我不会——有些人一直在盯梢我。昨天有人被害了,那些人割掉了他们的舌头,给我留下一个警告。你可以给旧金山警察局打电话,问他们。”
她沉默了。
“我知道有人病了,”我告诉她,“我找到了保罗·墨菲的那些照片。保罗想要给我看那些照片的。”我激动起来,“你应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没有回答。反过来,她问我:“你知道希腊剧院在哪里吗?”
我对校园的记忆已经斑驳不清了。我问了三次方向,被问的三个学生都脚穿夹趾拖鞋。提到剧院,每个人都语气轻松,充满加州阳光般的欢快。这儿对我来说太陌生了。
我走过校园的一块绿地,学生们在上面晒太阳,谈论着康德和杰西卡·辛普森。在商学院,我找到了去希腊剧院的路。
几辆车在桉树遮盖下的柏油停车场扬起尘土。其中有一辆里面有人。当我走近,司机打开了副驾驶座位的门。是个头戴白帽的女人,脸上架着副硕大的墨镜。她穿着入时的蓝色牛仔裤和紧身的橄榄色套头羊毛衫。车中飘着淡淡的香水味。
但是我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上来。麦考密克医生。”她说。
她即使戴着硕大的墨镜,我仍然能够看到她脸颊上有鹅卵石大小的肿块。一个肿瘤抬高了她的左嘴唇。一个伤疤延伸到她右嘴唇,穿过她右脸颊。我的眼睛长时间地停留在这张曾经美丽现在却被毁坏的脸上。
“我很高兴你……”
我永远也说不完那句话了。
我感到脸上湿漉漉的。接下来我感觉两眼像火烧一般,我用手胡乱地抓着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