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来揣测前辈,真是该死,该死!”
太虚子苦笑着摸了摸鼻子,马翼空笑道:“李兄真是会讲话,难怪秋儿会那么喜欢你,天天苦缠师父,十年没出门一步的师父也熬不过她,陪她千里迢迢来陈国来找你!不过李兄,这一举一动莫不合乎天地生灭之理?这也未免太玄了吧,我跟了师父十几年了,怎么就从来没看出来呢?”
李无忧心道:“别说是你,老子都还没看出来呢!”口中却道:“马兄这就不懂了,所谓大道无形,太虚前辈的举动正因合了天地之理,是以无形无迹,马兄日日受前辈熏陶,久处芝兰之室而不觉其香,才不容易轻易看出,我却是旁观者清,是以明白!”
叶秋儿不屑道:“切!我看大师兄是久处茅厕之间而不觉粪臭,你是久处马厩之中而不觉马屁之臭吧!”
童言无忌。太虚子与马翼空尴尬一笑,李无忧也笑,心头却发誓有空一定要好好整治一下这小妮子。
众人又说了一阵废话,太虚子收敛笑容,对叶秋儿和马翼空道:“你们俩在这继续监视那妖女的行动,李贤侄,请跟我到这边来,有些事我想和你说说。”说完自掉头朝河边走去。
叶秋儿望了望李无忧,欲言又止,后者笑道:“别担心,相信我!”
过桥到了村外,李无忧恭敬地行了个礼,道:“前辈何以教我?小子洗耳恭听!”
太虚子道:“无忧你可知我道门修行之宗要是什么?”
李无忧想不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诧异之余,却还是恭敬道:“是求窥破天道,达天人合一,与天地同寿,日月齐辉!”
太虚子点了点头,接着却又摇了摇头,道:“你说得不错,只是我们却一直做错了,并一错再错。老子著《道德经》的本意是想告诉世人顺其自然,莫与自然对抗,后世弟子不孝,却借其中所载功法创立道门,来求长生,真是缘木求鱼,何其愚蠢!”
这个道理李无忧曾听大哥青虚子说过,但据后者说他也是近三十年来才领悟到这一点,没想到这个太虚子不过百岁,居然已懂了,真是有大智慧的人,当即道:“前辈见识非凡,晚辈真心佩服!”
“真心佩服?呵呵,明知故犯的人又有什么值得佩服的了?”太虚子苦笑,“你或者还不知道,秋儿是我请吟霄、可人他们出手从你营中劫走的。”
“什么?”李无忧着实大吃了一惊。
“你可知为何?”
李无忧很快冷静下来,想了想道:“以前辈的见识,自然不会以为我偷了你四宗的秘笈。你人称‘情道’,想必年轻时也是风流潇洒,曾因情多误美人吧,不想让秋儿步你那些红颜知己的后尘?”
“你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太虚子又笑了笑,“真相你不肯说,我就厚着老脸替你说吧!其实抓秋儿回来,确然是我陈国三皇子的主意,他本意是想借此威胁你,好在打下萧国之后,多取一些地。”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李无忧叹了口气,同时心下也是一阵明悟,如今自己杀了靖王,再也不是楚臣,叶秋儿这步棋那是再也用不上了,陈羽和太虚子索性卖自己个人情,让太虚子带人来找自己,这里面的拉拢之意,可谓再明显不过了,只是事情未必真能如他所愿吧!
果然,却听太虚子又道:“无忧,你是聪明人,我来此的目的,我不说,你也知道。你意下如何?”
李无忧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前辈,无忧身遭大难,如今已是心如死水,再也无心兵戈之事,只想找个世外桃源平淡渡过此生。秋儿若是愿意跟我走,请前辈成全;若她不愿,请前辈代我照顾。此恩此德,没齿难忘!”
“暮色栖桥坡,停舟看寂寞。渔唱三更多少事,浮生江心自蹉跎。难悔北来归剑早,胡马窥江左。秋夜看天河,渺渺江流,寂寂雕弓,时时怅旧波。”这半阕词传为苏慕白挂冠后所作,新月下,太虚子吟啸之音颇低,但和着月河里的流水声,岸上秋风过草声,自有一番说不出的苍凉刻骨,李无忧本非真的已对万事淡泊,闻之怅然若失。
太虚子乘热打铁道:“苏前辈虽是楚国人,却甚得我玄宗门敬仰。你是他徒弟,想必也明白他毕生之志,非在大荒,乃是彻底平复古兰,让后世子孙能不处强敌威胁之下,永世平平安安。你是他的传人,怎可稍受打击便意志消沉?‘渺渺江流,寂寂雕弓,时时怅旧波’,那种滋味,可并不好受。”
李无忧笑了笑。太虚子也许是个很好的说客,可惜他依旧搞错了件事,自己并不是苏慕白的徒弟。但这个问题却不能说,是以他只是道:“哀莫大于心死,晚辈对这些居上位者的人心已看得很透,这天下姓陈还是姓楚,和我已再无关系!”
“是么?”太虚子狡猾一笑,“你一手所创的无忧军如何了?云州是不是已经破了?你那几位红颜知己又如何了?这些你都不想知道吗?”
李无忧默然半晌,终于道:“无忧军是生是死,都已非我所能掌握,云州破与不破,也和我无关。只是她们的下落,前辈若是知道,还请赐告!”
太虚子叹了一声,道:“果然是个情种!不过无忧,非是我现实,想秋儿是我玄宗最杰出的弟子之一,你若无一个显赫的地位,叫我如何将她许你?”
李无忧不是未经世事的少年,闻言顿时一窒。玄宗门非但在江湖上尊崇之极,在陈国朝廷也是地位显赫的,门下弟子婚嫁的都必然是与之有对等身份的人,不是在江湖上名动一方的豪杰,就是各国政要,李无忧若是甘于寂寞,去隐居避世,即便太虚子肯成全他们,玄宗门中长老们也未必肯答应。其实这样的情形,还可以推到小兰的身上,慕容轩怕也是知道靖王这个楚国太子要对付自己,才改变初衷要将小兰嫁与靖王。想到小兰,他忽然发现,小兰和秋儿很多地方竟是惊人的相似,一般天真率直的性格,一样显赫的出身,都是对自己一见钟情,最后却注定要离自己而去……
正自伤神,却听太虚子又道:“秋儿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也固执。我将她抓回来,固然是受了三皇子所托,但却也是希望能让她和你彻底的了断——一个男人有多个女人,自可说是风流,只是对那些女人而言,却未必是件幸事。唉……她却以死相逼,我无法,才带她出来找你!这短短一月间,我们从秦州一直找到了航州,又从航州找到了这里,她可是吃够了苦。”
听到航州两字,李无忧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天下最危险的地方通常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玄宗追踪之术冠绝天下,但人海茫茫,漫无头绪,他们先从航州找起,乃是有大智慧的人的明智选择。
太虚子见他不语,只道已经动心,当即又道:“大丈夫处世,斗的并非匹夫之勇。你今日功力虽失,但头脑却在,自可恃之纵横天下,何必于枝末耿耿于怀?再说了,我观你气色,有经脉堵塞之兆,若能打通经脉,恢复功力未必无期。”
听到最后一句话,李无忧心头顿时一动,正色道:“前辈愿意助我打通经脉?”这话问得虽然简单,但其言下之意却有深意。打伤李无忧的是谢惊鸿的弟子,打通李无忧的经脉,从某种意义上说那就是与天下第一高手谢惊鸿为敌,另一方面,李无忧杀了靖王,助他则是与楚国为敌,将来陈楚交兵,若陈国兵败,楚国大军压境,难保陈国朝廷和玄宗门不会迫于压力,舍车保帅,作出牺牲太虚子而换取楚国退兵等等权宜之计。
太虚子却不说话,探手抓起李无忧的双手,一寒一热两道真气便注了进来,后者暗自摇头苦笑:“怎么和大哥一个脾气!”
奇的是太虚子那两道真气在李无忧体内流动却通畅异常,浑无半丝阻力,两人的脸色都渐渐地变了,最后太虚子长叹一声,道:“谢惊鸿真神人也!”看李无忧的眼神便多了几分愧疚。
李无忧洒然一笑,道:“得失由心,万事随缘,前辈不必放在心上。”
太虚子正要说什么,却见马翼空飞掠过来低声道:“师父,那妖女来了!”
太虚子点了点头,道:“你先和秋儿稳住她,我和李少侠马上就到!”马翼空领命去了,李无忧苦笑摇头道:“前辈你自去吧,我帮不上你什么忙,这就走了。秋儿那里麻烦你给她说,就说,说我对不起她。”语罢掉头便走。
“走?你要走去哪里?”太虚子笑了起来,“四大宗门,三大魔门的人已将这村子方圆十里围了个水泄不通,你以为你走得出这个村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