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绿一手按着胸口喘气。一手扶在夏涵卧室门框上,整颗心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般。
看到躺在床上的夏涵那苍白如纸的面容,还有嘴角的一丝暗色血痕……舒绿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脚下一软,差点就瘫在地上。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幸好夏涵屋里人多,他的大丫鬟璞玉和舒绿素来相熟,赶紧上前几步扶定了舒绿,将她搀到屋里坐下。
本来舒绿深夜闯到男人屋里,是极度失礼的行为,就算这男人是她未婚夫也一样。可是眼下这种情形,她自己固然不在乎礼教,别人也没有说什么。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夏涵身上。
事情紧急,万里也没和一边的三位老太医打招呼,在替夏涵简单的检查后,他飞快地从随身携带的医箱里拿出一把银针,刷刷刷地将夏涵脑袋上的穴位刺了个遍,又在某些关键部位狠狠扎进了几根长针。
夏伯卿猛然想起万家这位三爷是药王嫡传弟子,眼睛一亮,几乎是蹦了起来。他死死盯着万里的动作。既想追问万里病情,又怕打扰了万里的治疗。
好容易等万里长舒一口气停下了动作,夏伯卿才把万里扯到一边,急急问道:“万,万贤侄,我儿可还有救?”
万里面上流露出为难的神色。
包括展眉和舒绿在内的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静待万里的回答。
万里迟疑片刻,才说:“他伤得太重,我只能尽力将他的病情保持住不让他恶化,但也只能多拖几天……要是我师尊在,或许檀青还有一线生机!”
“仲、仲药王在何处?可否请他快快过来?”
夏伯卿急得要跳墙,再风度翩翩的大儒,在这种时候也不过是个最寻常的父亲般。
“仲药王在南河道治瘟疫。”展眉的浓眉拧到了一起,他也深感无奈,这么关键的时刻,仲秋满居然不在京城!
“哥哥!你去把药王带回来吧!”
舒绿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忙拉住哥哥的袖子,催促他:“你现在就出城!马上!”
三位老太医很是惊奇。如今仲药王已在太医院里挂了名,也封了个六品医官的闲职,但鉴于他在医界的地位太过超然,一般人也使唤不动他。
所以他基本上也是个自由人,说去南河道就去了。原来京里很多达官贵人要请他上门治病,他也爱理不理的。有人怕他得罪人,在京城混不下去,劝他有时候也不要太高傲,但仲药王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反正他后头有最得兴耀帝宠爱的长公主撑腰,怕谁啊。
老太医们听舒绿说让展眉这么个王孙公子去找仲药王,都暗暗摇头。哪有那么容易?还有,现在城门早关了,最早也得等明天天亮才能出发吧。
谁知展眉没有丝毫迟疑,朝夏伯卿和万里一点头,就说:“行,我就走。少远哥,你一定要让夏涵撑过五天!最多五天,我就能把他带回来!”
“我尽力吧。”
万里苦笑不已。五天,真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夏伯卿脑子也糊涂了,根本没去思考为什么这大晚上的展眉还能出城,只是满怀期盼地抓着展眉的肩膀说:“辰希,一定要快!”
夏伯卿是展眉的老师,正正经经行过拜师礼的。按照世俗的观点,这年月的师生可比父子都亲,是以夏伯卿绝不会跟展眉客气,展眉也郑重点头,说了句“我去了”便回身冲出了夏府。
不需要万里向他解释,他也知道在这种时候,时间就是生命!至于出城,对于展眉来说却是小事一桩,直接翻墙出去就行,这事,他又不是没干过!
接下来的五天,万里一直守在夏家没有离开。而舒绿,除了晚上回王府休息外,也是日日呆在夏家照顾着夏涵。
张氏对舒绿的早出晚归颇有微词,甚至当面对舒绿说:“外甥女儿,虽说你们定了名分,可也得守点礼数才是,你好歹还没嫁过去呢,总不能这么随意,好歹也关系着咱们王府的体面呀。”
舒绿理解张氏的难处,毕竟一个家族的女孩儿的名声,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她要是太过失礼,说不得也会连累了其他的姐妹。
但舒绿真的顾不得这么多了。夏涵伤得这么重,眼看着就要没了,她真的没法再说服自己要冷静,要懂事,要顾全大局……对不起,她就是这么自私!
因此,舒绿当着张氏的面并没有反驳什么,回头却去向老王爷请示说,想要到凌府住几日。
老王爷其实也在关注着夏涵这桩离奇的意外。
不止老王爷,很多人同样都在留意此事。当然,大多数人都会觉得这是纯粹的意外。只能说,这就是天妒英才了……不是么?
几日里,不少人到夏府来探望,自然是连夏伯卿的面都见不到,更遑论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夏涵了。不过大家也是尽尽心意罢了,见不到人无所谓,只要礼数到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