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镇八方在省城伏法的噩耗传到了潺陵监狱,朱寡妇母女闻言大哭,哭着哭着昏厥过去,半晌,苏醒后又哭……
牢房女监烦躁,大声斥责道:“你女婿,你男人砍了头,潺陵镇百姓高兴不及,说起他的罪恶,点天灯不为过,好歹留了个全尸,来世做个好人,吃斋念佛为前世赎罪就阿弥陀佛了,有什么可嚎的……”
新任牢头听见吵闹声,走近止住女监,叹了口气,目光中闪烁着怜悯,一个劲地安慰寡妇母女。
“人死不能复生,哭不回来的。”目光转向斤半:“妹子,顾不了大的,得顾小的,哭坏身子,肚子里的孩子还要不要?”
斤半想起孩子未出生,父亲就没了,越发哭得厉害。“我哥是好人,冤枉……我要拦驾告御状……”
也许斤半听镇八方说书听多了,也懂什么是“告御状”。
牢头听后要笑,但笑不出,忍着。又叹口气,继续劝道:“妹子,告什么御状?别说你男人应不应该死,你牢门都出不了,哪能见到皇上?先管好肚子里的孩子,好歹给自己留条根才是正道……老实告诉你吧,自你男人伏法后,荆州多次来人要提走你母女追赃,是知县大人可怜你们母女,说你已近临盆,压着没放人。果真去了那里,靠你们母女这身子骨,挺得住过堂?挺得住上夹子?”
顿了顿,压低声音继续讨好道:“知道吗?今日荆州公人又来了,非要提人犯不可,去了那里还有命?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你的护身符,如没了孩子,知县大人没辙,想压都压不住了,妹子,还是想想未出生的娃儿吧……”
寡妇母女哪里听得进,再次放声大哭,哭着嚎着,斤半憋口气接不上,猛然倒地,下身来血……
女监大叫:“不好啦--,见血啦--,小镇八方要来啦--”
牢头慌了手脚,一边派人汇报康知县,一边吩咐下属请产婆接生,叫神婆来“保驾护航”。
要来接的产婆不是别人,正是数年前给神仙妹妹接生的那个美丽产婆。产婆自那次被神婆摆了一道,两者结了恶,互不往来。如有事主同接两人,“张三”到,“李四”绝不到。
神婆比产婆住的近,先到。一见产妇脸色苍白,浑身是血,出气多,进气少,眼见活不了,眼珠转几转,仰头便倒……少许,爬起身,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钱,压在产妇枕下,喘着粗气交待道:“阴气扑鼻,群鬼袭阳,杀孽深重,该报的,都来了……此为大佛开光之物,压得住就压,压不住休怪老身无能……”
话未说完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怪叫:“吓死老身了……吓死老身了……”早不见人影。
神婆不蠢,她这样做,有她的理由:1谁的种,她早知道,装作不知道,不知道的事她却先知先觉,是不是她最牛?是不是提高了身价?
2她是神婆,不是产婆,生产之事,是产婆专行,自己只会蒙,如双方撞车,毫无胜算,避而远之为上策。
3这是官府,不是民间,鱼没吃到,沾身腥,没把握之事,少惹为好。
4这事甩给产婆最为妥当,顺产,有她镇邪功劳,少不得来“米”;难产救不活,砸产婆饭碗,她却置身事外。正反两不亏。
好个神婆,越来越老辣了,机关算尽。
不一会,产婆到了。
这些年,产婆的名气越来越大,越来越响,知道她最喜坐轿轿,遇到接生事主相撞,往往择轿轿,谁家轿子好就坐谁的,急得事主不得不寻最好的轿子叫。遇到大户富户,干脆叫四人轿,甚至叫八人轿,喜得她跳上跳下,好像她就是慈禧太后,好不惬意。
她与神婆斗了好些年,各有胜负。但有一点应该承认,她凭手艺吃饭,来银光明正大,神婆靠迷信吃饭,不那么干净。
今见有官轿来接,喜不胜喜,一路催促轿夫“快快快”,慢了打板子。
斤半难产。胎儿体大又肥,产妇个小,胎位又不正,加之她悲伤过度,产前嚎天嚎地真气流失,哪还有劲儿生娃子。好在产婆来的及时,给她灌了半碗参汤,守住阳气,叫她使劲儿。胎儿终于露头了,但一直守在宫门,憋气出,呼气缩,久久出不了头……
生孩子是个苦命活儿,儿要奔生路,娘却往死里奔,哪像现代医学有无痛生产。所以我倡导:母亲最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