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起的下巴,脸上一道长长的血痕很是触目。
叶崇磬留意到。董亚宁脸上有伤是常事。但这条新伤与旧伤,几乎是对称的位置,在他暖光下仍显得极白的脸上,仿佛过往与现时就那么交错在一起了……他见董亚宁酒杯空了,拿起酒瓶来,晃了下,问:“还喝吗,有伤呢。”
董亚宁将杯子推过来,摸着这道血痕,嘶嘶的吸口凉气,也许是发炎,伤口还真疼,不过他嘴上是不肯承认的,说:“这也叫伤?酒来!”说完,忽然的重重打了几个喷嚏。
叶崇磬说:“别喝了,回去休息吧。”
董亚宁抽了纸巾在手里,连续的打着喷嚏。再开口,就有了浓重的鼻音,说:“还真可能是着凉了。”叶崇磬不给他倒酒,他自己拿了酒瓶过来,几乎倒满了杯。
叶崇磬抱着手臂,说:“等你好了,有多少不能喝啊?”
“啰嗦。”董亚宁笑了笑。身上开始发热了,他能感觉到。也许是感冒了,也许是酒力发散,头也有些发晕。他站起来,说:“我得睡一会儿。”说着,拍了下旺财的大头。
叶崇磬看他有些摇晃,预备送他回去。不想董亚宁出了餐厅,径自往沙发上一倒,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手臂一抱,竟就在沙发上预备睡觉了。旺财依样画葫芦的,寻了它的位置,卧倒。叶崇磬抬脚踢了踢董亚宁,道:“有你这样儿的么?”
董亚宁挪了下腿,穿着鞋呢,蹬着这干净柔软的皮沙发,闭着眼摸了摸过来拱他的毛球儿,含混的说:“乖……你可真不像是老叶的狗。”
“才养多久啊,能像我嘛。”叶崇磬顿住。这都什么话呢!“我说,你要不上去睡,要不回家睡。在这儿睡算怎么回事儿啊。”
“又不是没睡过,就在这儿。”董亚宁呼吸沉下去,继续含混的说:“我不想回去。”已经完全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了。
叶崇磬以为他是空腹喝酒才醉了,未免后悔自己孟浪,该拦着他一些。在那站了一会儿,才想起去取了薄被来给董亚宁盖上。经过这么一折腾,他反而更清醒了。时间还早,他独自回到餐厅里,喝着酒瓶里剩下的酒,四周寂静的,仿佛真是古墓一座。
有车子在他楼前停下,院门开阖,随着一阵脚步声近了,门铃便响了。
叶崇磬起身去开门。
董亚宁在沙发上睡的似乎很沉,无声无息的,门铃这么吵,他都没反应。
叶崇磬开门,见站在门外的是崇磐,侧身请他进来。崇磐进来先看到一大一小两只狮子般的狗,嘿了一声说:“你这儿真成狗窝了?”他倒并不害怕。旺财许是因为并不是在他家里,而他的主人并没有什么反应,显得很安静,反而是小狗毛球,蹦蹦跳跳的。
叶崇磬只是微笑了下。崇磐这话说的,有些蹊跷。什么时候……他可是第一次到他这公寓来。
“亚宁在?我刚来的时候看到他在你门口。”崇磐和董亚宁一样,进来也直奔了厨房,只是他并不是找吃的,而是拿了酒杯来,给自己倒酒。
“你可是开车来的。”叶崇磬提醒他。董亚宁今晚说他酒喝的多了些,那是他没有见到崇磐。昨晚开会,列席的崇磐,一身酒气。
“没事儿。”崇磐说。看看他,又看看客厅的方向,沉吟。
叶崇磬刚想要说什么,忽然听到旺财呜了一声。他警觉的回身,看到旺财正在拱着董亚宁。
“亚宁?”叶崇磬叫道。旺财低沉的声音显得很不寻常,叶崇磬走过去,“董亚宁?”
“怎么了?”崇磐也跟过来。
叶崇磬觉得异样,拧亮落地灯,立时看到董亚宁那满是汗珠的脸。
第二十四章 朱邸屏藩的风雷 (十八)
“亚宁?亚宁你醒一醒……亚宁?”叶崇磬拍着董亚宁的脸。董亚宁半睁了眼,但没有做出反应来。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滚落。叶崇磬透过薄被都试出来他浑身发烫。
崇磐也“哟”了一声,说:“病了?叫医生来吧?”
“送医院。”叶崇磬说。董亚宁似乎是听到他们说话,低低的说了句什么。
崇磐抓起一旁的座机,正要打电话,就看见董亚宁翻了身——汗淋淋的一张脸上,细细的眼睛里,看向他的目光没几分善意——他故意的说:“你鬼样子,等下别直接给你送殡仪馆去。”
“你去了我都还没去。有你这么损的嘛?”董亚宁一坐没能坐起来,靠在沙发扶手上,昏沉沉间,仍不忘还嘴。
“哈,还知道回嘴,一时半会儿是没事的了。”崇磐说。
叶崇磬皱眉,看董亚宁鬓边的汗水顺着往下淌,知道不好,立即说:“别叫救护车了,直接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