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将军把白霓留在自己身边,并非对她身边之人的行动毫无察觉。他已经知道白霓身边有阮不奇这样的人物,也清楚阮不奇身手了得,武功卓绝。喜将军查探不出阮不奇的底细,又怕惊动白霓,引白霓起疑,只命人注意阮不奇动向,并不跟紧。
而扎营在此,他早做好了预防大瑀西北军偷袭的准备。
因为他当年也是像岑煅这样身负使命,率领小队离开封狐,才最终留在金羌。
将岑煅与宁元成捆好,喜将军摒退众人,只留几个心腹。“就你们二人?”他问,“身为大瑀皇子,你行动未免太过鲁莽。你若有损,大瑀皇帝可不得气死?”
喜将军是大瑀人,这在西北军中并不是什么秘密。传说他出战必戴金面具,扮作天神威慑八方,后来才知金面具是为了掩饰他面上纵横的伤疤。岑煅今日看见雷师之脸上疤痕,纵使他见多识广,也仍然觉得恐怖。
“我在西北军中不过一个普通将领,该上阵上阵,该潜伏潜伏。”岑煅说,“倒是你,身为大瑀人,竟这样卖国求荣。你屠戮大瑀人、践踏大瑀土地时,可有半分愧疚?”
雷师之对这样的话已经毫无反应,他笑着冲岑煅点头:“你这样天真,可不是做君王的料。”
岑煅又道:“你擒了我,是想用我换金羌俘虏?”
雷师之摇头:“也不尽然。我是想看看,你被我扣在这里是否会有人来救你。”
岑煅微微一怔。此时一阵长风吹过军营上空,战旗猎猎,雷师之仰头看向晴朗夜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给你五天。五天内若有人来救,我便放了你。”他说,“那来救你的人,你可要一生善待他。”
岑煅听得满头雾水:“我当然会善待我的救命恩人。”
雷师之点头,忽然问起梁京灯会的事情来。“我已有几十年没回过梁京。”他说,“潘楼还在么?玉丰楼灯阁每年都会点燃么?”
岑煅闭嘴不言,雷师之抽了宁元成一鞭子,宁元成同样咬牙不说话。雷师之讨了个没趣,开始自言自语说些过去的事情。他和靳明照如何在北军相识,靳明照告假回家时如何带他去梁京开眼界,年轻的顺仪帝姬戴着纱帽和他们一块儿在燕子溪上划船,海棠花开了又谢,燕子去了又回。顺仪帝姬把一首《燕子三笑》唱得快乐婉转,如同天籁,靳明照回了北军也常常乱唱,雷师之听多了,也自然熟悉起那段旋律。
他一边敲打酒碗,一边轻轻哼唱起来。歌声未消,忽听一阵异样风声。
雷师之甚至还未来得及反应,一枚黑箭击中他手中酒碗,酒碗破碎,箭势不消,径直扎入他手掌之中!
心腹们纷纷呼喝拔剑,一位用黑布蒙面的高挑人影落在面前,手上拎着一个人。
雷师之认不得那黑衣人,却认得她带进来的这一位:“高辛邪狼?”
贺兰砜与远桑闪到岑煅两人身边,远桑把大刀砸在地面上,沉重一响。
“得罪了,喜将军。”贺兰砜说,“这两位是我们的朋友,不能留在这儿。”
雷师之拔出那支黑箭,立刻有心腹上前为他包扎。他细细端详手中黑箭,发现箭杆上有精巧的镂空,与他见过的狼镝并不一样。
“这是云洲王即位后使用的新箭。”贺兰砜道,“是我才能用的狼镝。”
雷师之眉头一皱:“我记得你。你是贺兰金英的弟弟。贺兰金英诛杀哲翁,不是被云洲王杀了么?你现在……是为云洲王办事?”
贺兰砜面色丝毫不变:“正是。”
雷师之:“你们北戎人真是有趣,一个有弑父之仇,一个有杀兄之恨,居然还能当主仆?”
贺兰砜:“仇恨只会制造阻碍春天的雪山,宽容能让驰望原春草生生不息。”
雷师之不禁笑起来:“说得倒好听。是云洲王让你来救人?”
贺兰砜:“我只是奉天君之命,前来封狐城保护五皇子而已。北戎与大瑀盟约方定,两国交好,五皇子与天君在碧山城见过面,成了好朋友。五皇子不知我一直跟随,但我见五皇子被将军擒获,心里头害怕……”
他一番话半文不白,说得吃力,内容更是胡乱编造。远桑看着他,岑煅和宁元成也看着他。贺兰砜异常镇定,毫不动摇。
“云洲王这人也是有趣。”雷师之大笑,“他爹活着的时候,跟咱们金羌关系不错。怎么,他如今即位,又去投靠大瑀了?”
贺兰砜:“将军别这样诋毁我们的天君。天君是驰望原天神的神子,他怎么做事,当然有他的道理。”
远桑短叹一声,把大刀扛在肩上,懒得再看贺兰砜。
贺兰砜以为自己还要多费一番口舌,甚至是必须借助武力,但没想到雷师之居然起身挥手:“把人带走吧。”
贺兰砜二话不说,立刻挑开岑煅和宁元成身上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