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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第2页)

就在陈程“叔侄”对江南大张旗鼓地掠夺时,风姿秀美面如朗月的李三才,被朝廷任命为漕运总督,并巡抚凤阳,扬州、淮安三地。

“水运曰漕” 。漕运承担着一千五百公里南粮北调的水上运输重任。每年要有四百万石粮食,经京杭大运河运往京城,运粮船多达万艘,押送士兵多达十二万。因此历朝皇帝都十分重视漕运,漕运总督一职,在唐朝由宰相兼任,宋朝设三司使管理漕运,地位仅次于宰相,在明朝,漕运总督的官阶是从一品。

李三才受命后,从家乡张家湾乘坐官船,顺京杭大运河南下。一路上他只见沿河税卡林立,黄旗迎风飘舞,税差们横眉怒目,恫吓声斥骂声不绝于耳,而百姓不敢怒也不敢言。

船经过山东临清,李三才晓得这里是全国七大税关之一,近年来关税一路飙升,不久前这里刚发生一次大规模民变。起因是税监马堂,对背负米豆做小本生意的商贩,强行抽税,从而激起了民愤。有脚夫小民三四千人,包围了马堂的税衙,要求与税使交涉,马堂命兵丁向外射箭,射伤多人,民众忍无可忍,放火烧了税衙,事后为首的商贩王朝佐被处死。“苛税猛入虎啊 !”李三才感慨地自语了一句。

船继续南行,一个水手突然指着前方码头上停泊的一只气派的大船,对李三才介绍说:“督抚大人,那船就是活阎王程守训的,船尾还有水牢。”

李三才一面命官船放慢速度,一面走到船头仔细观看,只见那大船上插有两面写有“钦命”二字的朱红色金牌,船头一把红木太师椅上,坐着一个短小精瘦的“官员” ,水手告诉李三才:“他就是一跺脚地乱颤的程守训 !百姓都叫他‘程寿尽’。”李三才心说这程某人可是条大鱼,日后可该好好会会他。

李三才正思虑间,忽然发现对面大船上,有几个打手押着一个浑身水淋淋且站立不稳的犯人,由船尾来到船头。打手们先是喝令犯人给程守训跪下,随后向程报告说:老爷,这开盐行的老家伙,都泡了两夜了,就是不招出大样珠和金丝穿的宝石珍珠耳环藏在哪儿 ?程守训嘿嘿了两声,对犯人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你掂量掂量,是你命值钱呢,还是那玉玩艺儿值钱 ?老爷我是天子门生,奉有密旨,专门收缴禁物的,你抗得过去吗 ?……”

程守训正软硬兼施说着,头一歪,发现迎面缓缓驶来一只官船,船上赫然醒目标有“漕运总督”的字样,他留神细看,船头站立一个年近五旬的官员,面部表情不怒而威,程守训暗暗吃了一惊,他从邸报上看到朝廷新任命原光禄卿李三才为漕运总督,想不到今天会狭路相逢 !他虽未与李大人见过面,但自他来山东后,耳闻了不少李在山东主管司法穷治奸盗的传说,心说这位大人可不好惹,听说手到恶除 ,还真有点手腕 !

两船相错,程守训注意到这位督府大人,像是不经意地盯了自己一眼,程心中暗说,扬州这一带还是少来为妙!……

漕运总督的船顺流扬帆,前面就要到驻地淮安了。李三才站立船头,环视了一下四周,他发现自己管辖的千里之地,竟是税使四布:徐州有陈增,仪真有暨禄,扬州盐业归鲁保,沿江负责芦政是邢隆。他笑了笑不屑地摇摇头,心说不就是几个宦官嘛 ,对付他们自己还算绰绰有余,只是皇帝那里不大好办,皇帝偏听偏信,看来只有查出他们欺骗皇上的罪行,据实上奏,才能扳倒他们?想到这里,他仿佛胸有成竹了,便命令水手快些划船,赶在天黑前入住淮安城。

第二天,李三才便在漕运总督府升堂办公,接见了属下督粮道、管粮同知等官员,之后便暗地里吩咐家人李河乔装打扮,想办法混入程守训的税差队伍中,摸一摸程的赃银细数,查一查程有哪些违禁勾当?十余天后,李河满载而归,他笑呵呵对李三才说:“真让老爷猜中了 ! 这程守训妄自尊大,尽干那违禁的事儿,他平日里用的都是带有龙纹的衣服器皿。姓程的每到一个用地方,吃喝玩乐挥金如土,他赏赐跳舞演杂技的,说什么‘我赏你一官’ ;他私买女子做小老婆,说什么‘我要进御’,说话的口气就像个皇上。”说到这里,李河压低了声调,脸上显出神秘的神情,说:“这姓程的少说搜刮了四十万银子,为了堵朝中阁臣的嘴,他一出手就是三万,贿赂沈一贯大人。怪不得这姓程的胆大妄为,原来他手眼通天呀!”

李三才听完李河的叙述,用手缓缓捋了捋胡须,脸上的表情先是震惊,接着变为愤怒,随之又趋于平静,他自语了一句:“果然不出我所料。”晚间,他一个人思虑了很久, 想出了一个一箭双雕的办法。考虑到程守训这个人很警觉,自上次在河上与自己相遇后,便不大敢来江、淮一带骚扰了 ,为防止他转移赃物,销毁罪证,李三才决定先下手为强。

几天后,李三才派人去请税监陈增来赴宴,陈增一时受宠若惊。在他们内官心目中,李三才属于那种精明强干,受皇上重用的人,凭自己一个太监身份,能和李大人交往,算是件很荣幸的事儿!那一天他早早来到了总督府。在酒席宴上,李三才先是客气了一番,称自己新来乍到,还望陈公公多加照应。陈增满脸堆笑,忙说:“好说、好说 !”碰过几次杯后,李三才从怀里摸出几封信函,对陈增说:“陈公公,属下参随程守训怕是名声不太好吧 ?我这里有几封信,都是揭发他私设公堂勒索商民的。”

陈增扫了桌上的信函一眼,不以为然说:“李大人,你不知替圣上征税有多难,刁民多得很啊 !哪有不得罪人的 ?对这类事,奴婢早已司空见惯了。”

李三才微微一笑,心说我先给你戴顶高帽子,然后晓以利害,让你不知不觉再被我牵着走。 他先是给陈增夹了块清蒸狮子头,随即用亲切的口气说:“公公是大内的贵臣,就廉洁干练上说,是各省税使之首。美中不足得是,程守训这条鱼坏了公公一锅汤 。公公不知程某人贪污的银子,多达四十万,他全中饱了私囊。此外他掠夺的古玩珠宝无数,据我所知,就有红底白云龙纹碗、釉里红梅竹纹笔盒,这都是永乐朝的官窑瓷器,还有不少紫檀家具,那紫檀木有多金贵,终身香气,百年才长一寸,公公也听说过‘寸檀寸金’这句话吧 ?”

陈增听了这一番话,先是感到意外,接着心里骂开了,好你个姓程的,手真够黑的,拿我当傻小子冤大头耍了!

这时李三才又发话了:“本官看来,日后坏公公大事业,降祸于公公的,必是此人。如今程某的劣迹已昭然若揭,他就像个出笼不久的一只老虎,公公何不亲自缚虎而献出呢 ?”

陈增紧闭嘴唇,眼珠转了转,心说程守训虽说是吃了独食,尽管自己搂的银子不及程十分之一,但毕竟是一家子的事,他从没想过要出首程守训,眼下他担心得倒是李三才?如果这位李大人上疏弹劾的话,自己可就被动了,皇上若是龙颜大怒,自己的前程也就完了,轻了说,会流放到凤阳去守陵?……

陈增正翻来覆去掂量时,李三才仿佛窥破了他的内心活动,开口说:“公公不如舍车保帅,命程某交出勒索来的四十万银子,然后公公拿出半数献给皇上,另一半自己支配,这样一来,一方面讨了皇上喜欢,另一方面公公可就成了京城首富。”

陈增被李的一席话,说的心花怒放,他脸上露出了笑容,满怀感激地敬了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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