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湛进了内室,环视一圈,微微一怔。
竟是没点熏香。
他母亲平宁长公主最是挑剔。出嫁前,便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子,嫁了安阳侯后,仍旧不改脾性骄纵,多年来,夫妇感情早已消耗的所剩无几。
若说平宁长公主这辈子只对谁有好脸色,有永远的耐心,那也只剩世宗皇帝的幺子,她的同胞亲弟。
江湛揭开珠帘,站了片刻,走到茶座旁,坐在母亲身边。
平宁长公主一手撑在额侧,一双美目虽睁着,却是在怔怔出神。
江湛便也没说话。
过了好半晌,平宁长公主才又以帕巾拭了拭眼角,哑声道:“这孩子,叫小幺,是不是?”
江湛道:“陈小幺。”
平宁长公主沉默片刻,又问:“你是如何寻到他的?又如何确定他就是你小舅当年那个孩子?”
“我第一眼见他,便觉得他不同。”江湛道,“一则是能闻见气味儿,另一则,就是他同小舅年轻的时候,生得实在太像。”
江湛小舅年轻时生的极好,他只是儿时见过一面,就一直记得。
如若光是这些,还没法儿完全确定,可陈小幺发病那晚,则更是让江湛心生疑虑。
太医院卷册曾言道:地元这类人,若是未曾给人打过印儿,那他发病时的气味,对任何一个成人的天元来说,都如同催情酒,应需避嫌。
可那卷册上,也同样记载过这么一条:凡有血脉连系的天元与地元,则无需如此避讳。
陈小幺发病那日,江湛背他去寻医,分明能闻到他身上气味,气血涌动,却似乎并无大碍。
这是最后一重确信。
平宁长公主颔首。
虽是这么问,可方才自隔着珠帘看见那少年的脸,她其实便已确信了十分。
“我方才见他,”说到这儿,长公主眼底似有痛色,“这孩子,心智似有不全……他……”
“母亲。”江湛道,“您还记得,当年边关的人快马加鞭回京来报,所为何事?”
江湛的小舅,平宁长公主的弟弟,世宗皇帝幺子,千宠万爱的长大,但任性妄为,同一乡野村夫私定终身,育有一子。十六年前,边关有人来报,说那孩子生下来就高烧不止,未曾足月便夭折了。
如今想来,想必高烧不止是真,但夭折却是假。
长公主也回忆起了这一层。
过了好一会儿。
她的情绪完全平复了下来,才道:“我打算替小幺求个封号。”
江湛道:“那我明日就去告诉父亲——”
平宁长公主瞥他一眼,淡道:“一点小事,又何必劳烦侯爷。我亲自去禀呈陛下,求个封号,也不是什么难事。”
“此外,南面那座宅子,也当修葺一番。”长公主继续道:“公主府离那儿近,车程不过一炷香时间。”
江湛隐约听出几分不对来:“母亲难道是想留小幺在京中生活?”
“难道不该么?”平宁长公主道,“不仅如此,待一切安定下来,我还当为小幺择一良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