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铁芳也不再言语,大步往那边走去了。此时东风渐紧,飘起来的沙尘,如同一片一片的黄云往人的身上扑,并掠动著韩铁旁的衣襟。他昂然走去,越走前面的树林离著越近,田里耕作的那些人就都扭头来看他,少时来到了村前,就有几只大狗扑过来向著他狂吠。有穿得很整齐,像是庄丁模样的人就走过来,向他问说:“是找谁的?”因为看他的穿戴不俗,所以态度倒还不太傲慢。
韩铁芳就也拱了拱手,说:“这是戴家庄吗?我姓韩,我是路过这里,因为闻听戴庄主的大名,所以特来拜访。”
这个人就把他详细地打量了一番,又问:“你是干甚么的?名帖没有?我们大老爷有甚么事吗?”
韩铁芳说:“有一点事,可是得见了你们的大老爷,我才能够说?”对面的这个庄丁一看心里就说怪,这样子还真像带点气儿。此时另有两个庄丁也过来了,也都来问韩铁芳,一个就说:“你姓甚么?从哪儿来的?要见我们的大老爷,也得先说明白了你的来历呀!”另有一个却说:“我们老爷没在家。”
韩铁芳却仰面看了一看,只见戴家的瓦房盖得实在坚固高大,而且一层一层的,约有五、六个院落,四面都是黄石头垒成的高墙,真如同城堡一般,房瓦皆新,看著比洛阳望山庄自己的家宅的面积还宽广,而气派更为伟大。韩铁芳又说:“不见了你们庄主的面,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我姓韩,洛阳人,我来找他,只是想管一件闲事,但决无恶意。”
对面的庄丁们齐都有些发怒,说:“你要管甚么闲事?也得先说明了啊!”韩铁芳依然摇头不说,却直往村里走去,几只狗都围住他狂吠,几个庄丁也一齐横胳臂将他拦住,且有个人挽起袖头,擦掌磨拳,过来要抓他,韩铁芳却往旁边闪避著,把眼睛瞪起来说:“你们不要无理!我来找的是戴武举,他要是不敢见我,可以把那姓解行上的叫出来,我也可把话对他说,却不能跟你们说废话!”
一个庄丁双手叉腰,发出来冷笑,说:“解七爷可也不是那么容易见的,干脆一句话,你要是把话说明,我们还许叫你进村子,不然的话,你就趁早儿滚!”
韩铁芳也生气了,在这时忽见从东边的一股小路上驰来了四匹马,荡起了一片烟尘,马上的人是甚么样,在这里都看不清,马匹都像是架著滚滚的黄云而来,韩铁芳急忙转身,就见四匹马渐渐来近了,他看出商边的马上是个红脸汉子,其次是一个白面胖子,就是昨天到太平店内,拜访花豹子的那个人,而最后的两匹马上,即是花豹子和赛青蛇,他们都瞪著凶狠的眼睛看著他。
第四回 凭义愤单剑驱贼众 访侠踪匹马越关山
韩铁芳就冷笑了一下,心说:好办了。遂迎上了几步,拱一拱手,那四个人就全都下了马,红脸汉子手提皮鞭,迈著大步先走过来,问著:“甚么事?甚么事?”
庄丁就一齐说:“这个人要见大老爷,又要见解七爷,我们问他有甚么事,他却不肯说,还直发横!”
立时,许多人的目光都聚在韩铁芳的身上,村中又出来了十几个庄丁,全都拿著刀、枪、棍、棒,那个红脸汉子却蓦然跳了过去,一手就抓住了韩铁芳的衣领,厉声问他:“你是成心来这里捣蛋吗?”他用的力量极大,不但抓住了韩铁芳的衣袋,且要扭韩铁芳的脖子,韩铁芳却也蓦将左手抄住了他的腕子,五个手指一用力,对方那人大概受不了啦,手指一松,立刻又要抡拳头,韩铁芳的右拳却早已发出来,呼的一声,正击中那汉子的身上,那汉子的身子虽然不如一只莽牛,可也不亚一只笨狗,咕噜一声,就坐在地上。
身旁的十几个庄丁,一齐发出来叫骂,刀枪齐进,韩铁芳一面退身,一面握住了一杆枪,随手就夺了过来,然后将枪飞抖,如一条银蛇般拦住了众人,瞪眼说:“你们这就要斗吗?不如先叫戴阎王跟解判官出来吧!”
庄丁们一看这个阵势,有的就惧怕著向后退去,也有的不知深浅,依然舞刀抡棍向前逼来,才由马上下来的白面胖子,却大喝了一声:“都住手!”
韩铁芳又向后退了一步,整一整衣襟,横枪伫立,瞪目前瞧,见这胖子的一声喝喊,立时就把一群人的举动全都拦住。韩铁芳心说:莫非此人就是戴阎王?这胖子还真像个富翁,穿的是深灰色团龙缎子的衣棠,他的两只发著贼光的眼睛,却不住向韩铁芳打量,他的面上推出了笑容,走上来两步,就一拱手说:“对不起,庄里人都是山野的村夫,不知道甚么规矩,这位兄台请放下枪吧,有甚么话,咱二位可以谈谈,我就姓解,在这庄上,一半跟戴大老爷是朋友,一半给他家管事。”
韩铁芳一听此人是解七,他就蓦然将枪一抖,解七吓得变了色,赶忙向后直返。韩铁芳却不刺他,反向那些拿著家伙的庄丁戳去,庄丁们又大乱,那花豹子赛青蛇男女两个人,也一齐抄了兵刃,红脸汉子更由道旁双手抄了一块大石头,向著韩铁芳打来,咕咚的一声,可是没有打著。
韩铁芳也没有用枪伤人,他只抡起了枪杆将一个庄丁打得哎哟一声弯下了腰去,他就顺手抢过来那人的钢刀,然后以一只手将长枪抛往远处,单刀舞了个花儿,在怀中一抱,这才向解七和颜悦色地说:“我也很对不起,我到你们贵庄来,本无恶意,因为你贵庄里的人先拿出兵刃,我才不得不这样。好了,现在只要你们贵庄上的人都不动手,我也决不伤人,咱们就心平气和地说说话吧!”
那判官解七已然退出了很远,他的脸吓得比原来的颜色更白。如今有花豹子和赛青蛇二人持刀在后边保护著,他才敢再往前走两步,他的脸仍然带著笑容,就又拱拱手说:“请问贵姓?”
韩铁方说:“我姓韩!”
解七笑道:“韩兄,失敬失敬!昨天您是住在南关太平店里吗?”
韩铁芳点了点头,解七又说:“我早就听人说了,昨夜,……”回首指指他身后的两个人,说:“这位柳兄跟柳大嫂都曾在店中与韩兄领教过,今晨他们到这里来,跟兄弟直夸奖您,很佩服您的武艺高超,今晨又有城里来的人说,您老兄才出店门要走,就被那姓冯的老婆子拦住了,她说了戴大老爷许多坏话,其实那老婆子是有疯病,韩兄你一想就明白,戴大老爷有这样大的田宅,他要找甚么样子的女子不行?再说这里有三位太太,城里还住著两位,他已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哪能那么荒唐?岂能霸占一个卖花样子的媳妇呢?老兄您可千万别上那老婆子的当啊!”
韩铁芳却也微微地笑著说:“我并不是只信了冯老太太一面之辞,我也亲身到她家中去看了,那冯老忠被你们打得奄奄待毙,那决不会是假。”
解七说:“那是因为他到庄上来搅闹,他口出不逊,才致招恼了我们这里的人。”
韩铁芳又冷笑说:“我今天来到你们贵庄上可也并未搅闹,你们贵庄上人的凶横,我可也领教过了!”解七就变了变色。韩铁芳又说:“我早已看出来,并且已访得很明白,很确实了,你们庄主戴阎王实在是当地的一个恶霸,我韩铁芳生平最恨这样的人,此番我随同我的师傅出来……。”
花豹子就提刀上前来问他:“您还有师傅?请问尊师是哪一个?他姓甚名谁?他是哪一路的好汉?”
韩铁芳却摆手冷笑著说:“不必告诉你!总而言之,我姓韩的此番西来,第一是为办理自己的私事,第二就是剪除各地的强梁,援救孤儿寡妇,贫困流离,及被你们这些恶奴欺负的人!”说到此处,他的声音宏亮震耳,眉毛高挑,两目瞪起如寒星,手中的刀抬了抬,被阳光映得闪闪地发亮,他就又说:“可是,非到不得已之时,我也决不伤人,尤其听说你们戴庄主是灵宝城内刘老拳师的徒弟,刘昆他在江湖上倒还没有其么恶名,冲他之面,我不愿把此事弄大。现在你们就把那冯家的童养媳荷姑送回去,虽然你们已污辱了人家的妇女,打伤了人家的丈大,但我也宽容你们一回,保你们无事!”
解上的脸色变了半天,忽然又皱起了眉说:“如果玛家的媳妇真在这里,那倒好办,当时我就把她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