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有请下一位乡亲。”
从巳时开始,三沙岛上各村的村民陆陆续续的都来到三沙巡检司衙门,控诉自家遭受的迫害。
“大老爷,我家女儿年芳十四,被这汪家强抢了去,至今生死不知啊。”
“大老爷,我家闺女去年被汪家的管家带着人抢走,从此就在没有见过面了。”
“大老爷,我家祖祖辈辈开垦了三十亩地,这汪家捏造我家欠他银子,竟然让崇明县判决以地赔偿。
我们一家子人活不下去,万般无奈三个儿子就到汪家的盐场做工,三年下来,老大被活活打死,老二一条腿瘸了,老三至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啊!求大佬也给我们做主!”
说这话的老妇人,痛哭流涕,声音嘶哑,双目流下了血泪,这是怎样的黑暗?
北静王听到这里毛骨悚然,这,这,这怎么可能,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吗?
“带汪直过来,当堂对质!”北静王心中火起,他要弄个清楚。
结果这汪直一点儿骨气都没有,还没等用刑就全都招认了。
“汪直,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隐瞒的意义?如今你自己招供还能落个全尸,否则本王奏请圣上,千刀万剐了你!”
汪直本来打定了死志,此时听到千刀万剐却害怕了,当场尿了,磕头如捣蒜。
“王爷,是,是,我全招供,可是,可是,小人心中万分惶恐纷乱,已经记不起来都做过哪些恶事。”
“想起来什么就说什么,你忘了,这三沙岛的父老乡亲忘不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是,是,”这汪直见北静王竟然是如此通情达理,感动的一个劲儿的流泪。
到了这步田地,他当然知道,没有可以折磨他、虐待他,已经是恩德了,想想自己是怎么对待这些若是无辜乡亲的,即便他早已经没有了人性,也知道对比之下自己真的不是个人。
忽然,这汪直有所顿悟,明悟了很多事情,往事闪电般的萦绕心头。
他本不是汪家的主脉,而是远房旁支,因为他读了书、中了举人才被汪应看重,将他抬举到了这三沙巡检司巡检使的位置上。
从那时起他就按照自己胸中所学,孝敬他的叔叔汪应,将汪家跟这三沙岛上的父老乡亲看成是士绅与贱民之别,践行礼法。
他当了三年的巡检使、三年的县丞、六年的崇明知县,这十一年里,他奉行士绅贵、贫民贱的礼法,不仅仅是他叔叔汪应赏识他,同僚、本地士绅、扬州各上级衙门都对他赞赏有加。
大家同期连理,共同追寻圣道,每年的考评他都是拿着优异的评估成绩。
在这扬州府地界,知县这一层级,他汪直一直是个佼佼者。
此时,他忽然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个梦,梦中有一群小孩子和一个大姑娘,建了一座人庙,这人庙建成之后,汪应想要夺取人庙拉他来巧取豪夺,却激怒了人教的那个孩子教主。
一番棒喝之后,送他叔叔汪应去了畜生道,送他汪直去了地狱十八层服刑。
原来这个梦就是警示,如今我已经恶贯满盈,终于到了这一天了!人庙啊,最终还是人庙。
明悟到此,汪直心中再无阻碍,从他刚当上三沙巡检司巡检使之后,将这十余年的罪行累累,竹筒倒豆子,全数交代了出来。
堂上所有听到的人都觉得眼前尸山血海,惊吓得魂不附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