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守成话里的凄楚,就算是石头人也会动容,芳娘的双手在袖子里面紧紧握住,垂下的眼里也满是泪水,可身子依旧站的笔直,曾经无数次撑不下去的时候,想要有个男子伸出宽厚的手掌,握紧自己的手,让所有的重压都归于他,可是无数次都没有这个人的到来。于是无数次都是自己又熬了过去,而现在,如果伸出双手,就能和褚守成的双手交握,可是这样的握紧并不是把重压交给他,而是相反。
芳娘吸了一口气,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对不起,守成,你值得更好的女子。”说完芳娘就抽身往里面走,她走的很快速,快的褚守成拦不住她,好像也不能拦。褚守成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那里,下意识想要去追,可是就算追上了又怎样?
一支手拍上褚守成的肩,褚守成回头看去,看见的是秦秀才那带有同情的眼,褚守成用袖子擦一下眼里的泪,接着对秦秀才拱手道:“劳烦秦兄了。”
说话时候褚守成喉咙里依旧有哽咽,秦秀才又拍他一下:“姐姐她这十来年过的苦,外面人只瞧见她近乎六亲不认,坚毅无比。可我直到了这些天,才晓得姐姐的苦,我这个弟弟,实在太过依赖她了。若我早些能够明白姐姐的苦,而不是这样心安理得的,受着姐姐的庇护,姐姐该能早松一口气,或许……”
秦秀才停了下来,或许姐姐对褚守成的情分还是会更不同吧,而不是像现在,虽然有一些些情分,但这样的情分还不足以让姐姐点头。秦秀才停下说话,褚守成明白他要说的是什么,瞧着秦秀才:“我知道,所以芳娘这样说我并不怪她,况且我那几年,过的也太混帐了,秦兄,你能否帮我对芳娘说,等我能为她撑起一片天,无需她再操劳时候,答应我,嫁给我。”
褚守成的深情让秦秀才不忍拒绝,可是秦秀才并没贸然答应:“褚兄,我说过,和在桃花村时候不一样了,你不是一个人,况且你也是你这支的长子,开枝散叶本就是你应分之事。”
和桃花村时不一样了,褚守成的唇抿了下,接着沉声道:“我知道,所以我不会让芳娘等很久的,你相信我。”秦秀才没有回答,褚守成不由有些泄气,拱手低头都了出去,快要走到门边时候,秦秀才突然道:“好,我相信你,可是姐姐相不相信,我就不知道了。”
能够得到秦秀才这样回答,褚守成转头,面上已经有喜悦之色:“多谢。”说完褚守成就往外走,那勾着的背已经重新挺直,不能浪费时光,要回去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
秦秀才抱着手臂瞧着褚守成离开,面上神情带有几分玩味,身后有脚步声,这脚步声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芳娘的,等芳娘来到自己身后,秦秀才才转头去看她,芳娘的眼有些许的红,鼻头也有一点光滑。
秦秀才把手放下:“姐姐,如果我早几年知道你的苦,你也不会如此。”芳娘并没像平日一样轻斥自己的弟弟,只是嗯了一声就道:“阿弟,我曾和你说过,做过的事不能后悔。”秦秀才笑了:“姐姐,我又着相了。”
芳娘瞧着弟弟,当年那个躲在自己身后的小男孩已经长成真正顶天立地的男儿,秦秀才想起褚守成的话:“姐姐,你会等他吗?”芳娘不由往褚守成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笑了:“阿弟,他和我有什么关系,一切都结束了。”
秦秀才叹气,芳娘唇上勾起一抹笑容,晚了,他来的太晚,纵然他的情如同火一般热,他的身影在芳娘心里和别人不一样,可也仅仅只掀起了一丝涟漪。
既然有了新目标,或者说,这个目标再次确定,褚守成做起事来劲头更足,一定要娘完全相信自己,芳娘曾说过她那十来年过的太累了,娘呢?娘那十来年看似锦衣玉食,但境地说不定比芳娘还糟糕,她们都该好好歇歇了。
这日褚守成从外面回来后照例到褚夫人房里说一下近来自己对生意的见解,看着自己的儿子对生意打理从生疏到熟悉,褚夫人也十分高兴,耐心地指点着他哪里还该不一样。
春歌拿着着衣衫进来,瞧见这样笑道:“大爷现在这样,也不枉了太太您费的心。”褚夫人从春歌手里接过衣衫瞧一瞧,接着往褚守成那里推一下:“这几件都是给你新制的春衣,应酬也是要紧的,你现在这样,我也不怕你在外面胡花钱了。”
春歌在旁笑了:“说的是,大爷也该议亲了,总要出去应酬给人瞧瞧,才能让人知道大爷早非吴下阿蒙。”议亲?褚守成的心一跳,怎么就忘了这个,忙对褚夫人道:“娘,儿子想娶的,除了芳娘,再不做她人想。”
78相见
说完这话,褚守成的心里不由有些忐忑,但如果连和娘开口的勇气都没有,又怎么去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想到这,褚守成心里的勇气更深一些,看向褚夫人的眼更加坚毅:“儿子心中只有她一人,还请娘成全。”
春歌没料到褚守成竟会说出这话,示意房里服侍的其他人都退出去,自己悄悄地给褚夫人换了杯茶。褚夫人的手还是放在那堆衣衫上,面色没有丝毫变化,她越沉静,褚守成心里就越慌乱,但继续鼓起勇气道:“儿子知道芳娘和我们家门不当户不对,但似芳娘这样的人,虽不能称绝无仅有,也是世上难寻,当日娘为了教好儿子,甘愿定下这样计策,今日娘何不为了褚家未来,把芳娘娶进家门?”
褚守成说完话,见褚夫人还是不动神色,更加急了:“儿子知道娘为了儿子好,已经在遍寻名门女子,可是儿子知道儿子以前着实荒唐,虽则有浪子回头金不换的话,但哪个当爹的真心疼女儿,又怎愿意把女儿托付过来?虽说有岳家帮衬是好事,可这世上赤手空拳成就事业的人也不少,儿子现在比不得那时,心中又有所钟,与其让以后的妻子心生怨怅,倒不如就娶了芳娘,也是一段佳话。”
说完褚守成觉得双手都是**的,气息开始变的沉重起来,静静等着褚夫人的回答。褚夫人久久没有回答,反而起身把衣衫往儿子身上抖去:“来,试试这新衣,要哪里有不对,就再去改一下。”
褚守成并没把那衣衫穿到身上,反而去拉褚夫人的手:“娘。”儿子这样恳切,褚夫人终于:“成儿,你的婚事是大事,你的想法我也明白,你一时要我给你个答案,为娘给不出来。”
说着褚夫人把手从儿子手里抽出,对春歌道:“我有些乏,想歇息,你帮成儿瞧着衣衫吧。”春歌应是,上前对褚守成道:“大爷,下去吧。”
褚守成走了一步又转身对褚夫人道:“娘,这事全是儿子心里的念头,芳娘她并没什么念头。”褚夫人的声音依旧平静:“我知道。”褚夫人这样平静,让褚守成不晓得再说什么好,只有跟着春歌出来。
一出了门褚守成就对春歌道:“王婶婶,娘她会不会因此而生芳娘的气?”春歌瞧着他,摇了摇头:“大爷,这几个月,你的心竟没有冷一些吗?”褚守成也摇头:“王婶婶,芳娘她和别人不一样。”
话既然说到这样,春歌闭嘴不说:“走吧,还是试试这两件春衫。”褚守成并没跟着春歌一起走,而是认真地看着她:“王婶婶,我今生非芳娘不娶,娘如果要迁怒芳娘,那我也就……”
春歌咳嗽一声:“大爷,您这样说话太太要知道了不晓得多么伤心,太太她这一辈子为的谁,还不是为的您,不然她何必这样拼命?还为了您的前程定下这么一条计策,忍受众人的嘲讽。大爷,您当您去了秦家这沧州城里没人议论吗?所有的议论,全都被太太寻机会平息了。大爷,我晓得您对秦姑娘一片真心,可是太太也为您操碎了心。”
褚守成的眼变得有些黯淡,甩一下袖子就往前面走,春歌跟在后面,嘴里又道:“况且就算你对秦姑娘是这样,可是秦姑娘那边呢?说句您不爱听的话,秦姑娘她未必肯嫁。”褚守成停下脚步,春歌离他离得近,差点撞上了他,。
褚守成浑然不觉,只是看着春歌:“王婶婶,原来你们早就知道了,知道我配不上芳娘?”春歌不由撇一下嘴,要自己瞧来,该是芳娘配不上自家的大爷,可是当着褚守成的面,春歌不会说出这话,只是轻叹一声:“大爷,这种事轮不到小的来做主,还是去您院里试衣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