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炎修顺着冯邵的眼神淡淡瞥了眼远处,继而说道:“你想把梨落的尸体让我帮你埋在这里?”
冯邵点点头,望着司炎修的时候,目光带着期待和恳求。
这是凌子萩第一次见到冯邵也会有这个目光,那个在巷子里被打得满脸流血都未曾说过一句求饶话的少年,竟然为了心爱的女人,如此倔强、卑微。
“可以,本来她就是朱家人,等事情尘埃落定,朱家翻案,我会命人把她的尸首一并埋在这里。”司炎修点点头算是允了冯邵的请求。
冯邵听到这,会心一笑,他慢慢仰望天空,看着头顶上那点点繁星,目光一热,一滴泪从他的面颊滑落,悄无声息地砸在地上,“梨落没爱错人,大人果然是个至性至情之人。”
下一刻,他的眼神再次望着对面的男人,继续道:“其实我还有件事情给大人交代。”
司炎修拧眉,等着他的后话。
“在冯府书房案几的第三个抽匣里,有一封信是某人托我给大人的,大人若是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说罢,冯邵表情露出一抹释然的笑意,下一瞬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他对准三座孤坟中的其中一个墓碑冲了过去。
第114章江州瘦马(51)
“咚。”
头骨与石头发出的碰撞声在这空荡、寂静的夜中响起。
同一时间,陈管家撕心裂肺的哭声回荡在整个空地。
“阿邵,阿邵!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傻?”陈管家跌跌撞撞地跑到冯邵身边,伤心欲绝地把他搂紧怀里,道:“你为何要寻死,你完全完全可以。”
“爹!”冯邵抬眼望着对面老泪纵横的父亲,颤抖的手想拂去他眼底的泪水,可是他发现他已经做不到了,喘着粗气,他用最后的力气说道:“我。时日无多,今日或明年死又有又有什么区别,父亲虽然比我大很多,但是依旧可活百岁,你更应该应该活着,答应阿邵好好活下去。”
“阿邵?阿邵?唔。”陈管家望着怀里的冯邵,心中揪得生疼,他此刻明明还热着,却再也不会跟他说一句话,叫不出一句「父亲」。
“大人!”凌子萩望着墓碑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景,突然想起她在现代的父母,一瞬间眼泪也不可遏制地流下。
司炎修没有应声,却把面前的女子搂紧怀中,轻轻拍打。
——
马车在江州城大街上笃笃前行。
凌子萩坐在车子内,心绪随着车子的摇晃慢慢变得平稳、沉静,她轻轻撩开帘子望着跟在车子后面的白彦,和白彦身后那临时从双林寺找来的残破木板车。
冯邵被一个草席卷着就这样扔在板车上,周围的大理寺捕快面色冷漠,甚至有人带着几分唾弃的眼神扫过他的尸体,嘴里禁不住冷嗤这杀人魔头终有报应一天。
唯有急急跟在木板车后,走路已经越发踉跄的冯铎,眼中带着前所未有的伤心和惋惜。
“大人还准备追究陈管家吗?”凌子萩放下帘子,不想再看这一幕。
司炎修抬眼,望着面容略显憔悴的女子,道:“冯铎不是主谋,把他抓起来也不过是几年牢狱,我想比做牢狱更折磨的应该是守着儿子的孤坟,度过之后的每一个春秋,每一场雨雪。”
听到司炎修准备放过冯铎,凌子萩心里的大石算是松懈了几分,但是这个案子还有一个最大的疑点,她想知道。
“大人,我听冯邵说,梨落对你有感情,我很好奇,你们之前见过吗?”
司炎修没料到凌子萩会问这样的问题,他深深望着对面的女子,见她眸光清澈,这才开口道:“我想应该见过吧,那是三年多前的事情了,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随着上一任大理寺祁大人路过江州吗?”
凌子萩点头,司炎修之前只是随口一提,但是她依旧记得。
“那是丰孟三十四年十月初,我和祁大人从汳州往萧城赶路过江州,当时并不准备在江州逗留,可说来也巧那日大雨,误了脚程,无奈我和祁大人准备在鸿运楼留宿一宿。
祁大人和死去的顾志英算旧识,白日他便去知州府拜访顾志英,而我闲来无事听说双林寺很出名,想上去瞧瞧,殊不知在上南郊的时候碰到一女子,女子浑身污垢,头发散乱,衣襟微敞,样子极为狼狈,若不是隐隐看到她胸口上下起伏还有呼吸,我甚至以为那是个死尸。”
司炎修眸光慢慢变得浅淡,整个人陷入回忆,娓娓开口。
“大人救了她,对吗?”凌子萩把桌上倒扣的杯盏拿起,斟了一杯茶放在桌上。
司炎修点头,“对,我最后没有去双林寺,骑着马把她救回鸿运楼,之后找了个郎中给她瞧病。
郎中误以为她是我娘子,还特意给我交代了些活血化瘀的方子,甚至还说了些隐晦的话,让我莫要那般粗暴,那一瞬我便知道这姑娘遇到了什么,我本想解释,可是也知道有些话说多了,外人听来反而越描越黑,最后给了那郎中些银子,打发他走了。”
凌子萩抿唇,脑海中已经自动开始脑补当时的场景了,一个老郎中苦口婆心的给司炎修说男女房事的道理,而司炎修尴尬地望着床上的女子,心中何止万马奔腾。
“之后呢?”
“之后这女子醒来了,我知道她身上定然有什么隐情,我问了她,还想着给这女子申冤,哪知她一直都不愿意说,只是摇头哭泣,偶尔说些感谢我之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