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桓看中这处别院的位置。宅子在山脚下,叶家祖宅建在后山腰。出门登个大几百级台阶便到叶家。
和通常少人清净的山里别院不同,叶家祖宅经营多年,常年住人,并不怎么清静。偌大一座宅子依山傍水而建,正门虚掩着,老宅修缮工程还在收尾,门前山道人来人往。
魏桓走入门时,雇请来的工匠们在前院一筐筐地运砂石,刷清漆。他沿着长道往里走出几百步,耳边传来淙淙的流水声响,前院的嘈杂声渐渐听不到了。再往前转过一个弯,对面主院墙里传来清脆的说笑声。
听到熟悉的嗓音,魏桓走了半个时辰山路的那点乏累消散殆尽,过去敲了下门,温声唤道,“扶琉。”
门后的说笑声停下,素秋惊喜道,“魏郎君回来了!娘子,我去开门。”
叶扶琉带着隐约笑意阻拦,“别去。叫他自己开。”
院墙里飞出一个闪亮亮的物件,啪地落在青石地上。魏桓凝目去看,是一枚细而长的铁片。
叶扶琉故意坐在秋千上不动,眼睛却闪亮如黑曜石,愉悦情绪藏不住,隔墙笑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想要从此过,快快把门开。”
魏桓捡起细长铁片,修长的手指摆弄几下,噙着笑应,“你收着钥匙,却要我开门。”
“教过你的,铁片压住铜簧,慢慢地试几次,啪嗒一声就开了。很容易的。”叶扶琉说到最后已经在明晃晃地撒娇了,“三郎,开嘛。”
最后几字尾音才落下,耳边啪嗒一声轻响,主院铜锁应声而开。
叶扶琉的一双眼愉悦弯成月牙,对素秋说,“我早说过他很聪明,一学就会的。”
()素秋想笑又强忍着。想进叶家的院子就得学开锁……魏郎君不容易。
搜肠刮肚赞了句,“果然是家传渊源。”
“就是吧。”叶扶琉得意地说。人从秋千上起身,提着裙摆小跑迎过来,“四五日不见,听魏一说你出远门了?”
“去浙南走了一趟。”魏桓把打开的铜锁连同铁片交给她白皙的手掌上,又从袖中抽出一份大红礼单。“备礼花费了几日功夫。”
叶扶琉搁下铜锁,好奇地打开礼单,刚念出头一行,“大雁一对——欸?”
魏桓揽着后腰把她抱起,原地转半圈,放回秋千上。
秋千上下晃荡,流云纹金绣的百褶长裙摆在半空里划过一道鲜亮弧线。
素秋见惯了,抓起铜锁往院子外走,“我去前院盯着那群短工。娘子有事找我大声喊一句便是。”
啪嗒,主院又从外锁上了。
叶扶琉坐在秋千架上,小声嘀咕,“我从这里大声喊一句,前院能听见?”
魏桓站在身侧,想了想,“从前院走来此处,以我的步子需走六百六十步。多半是听不见的。”
秋千架开始上下晃悠,叶扶琉慢悠悠地晃荡着,仰起头,无辜地问身边的郎君,“那可如何是好?如今我一个人被锁在院子里,我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阳光映在她扬起的面庞上,明眸皓齿,灵动鲜妍。周围分明是入冬残雪景象,阳光下的小娘子却如初夏盛开牡丹。而今这朵盛开的牡丹在明晃晃地邀请蝴蝶。
魏桓不轻不重地推了下秋千,原本小幅度晃荡的动作陡然大了起来。
魏桓低头看她,“你不是一个人。我也被锁在同个院子里。”
“哦。”叶扶琉歪了下头,明澈眸子弯起,仰头回望他的眼神带出一丝狡黠笑意,嘴里故意说,“那怎么办?我们两个一起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三郎,下面你有什么打算?可要我——叫人来开锁?”
秋千越荡越高,魏桓发力推了一把。“不必。”
叶扶琉的视线已经可以越过院墙,她在高处快活地大笑,“快些,再高些!啊啊啊啊——”
秋千架空了。
兴奋嚷嚷着的小娘子在半空被抱住,百褶长裙摆飘过秋千粗藤,人直接抱去了屋里。
——
冬日天暗得早。
申时末酉时初,除了西边山顶积雪高处还余些许阳光,其他地方天光早暗下去。素秋看看天色,魏郎君再耽搁些时辰,下山时只怕看不清路。
她结清当日工钱,送走前院十几名短工,双手缩袖笼里,匆匆往主院方向赶去。
锁院门是叶扶琉悄悄的叮嘱。
魏三郎君即将和娘子成婚,她虽然不觉得两人单独相处是件大事,但天黑之后两人再锁在一处毕竟不大好。